姜远提着滴血的横刀,又转向另一个稍显年轻的马贼,凶狠的目光扫去,那马贼虽然有些慌乱,但却是一脸不屈之色,狠戾的与姜远对视。
姜远很不爽这个马贼的态度,手中的横刀轻轻一插,就像插进一块豆腐一般,刺入那马贼的大腿。
这个年青的马贼发出一声长嚎,也似刚才那马贼一般,用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看着姜远,嘴里叽里咕噜的大骂着,竟然没有一点屈服的样子。
姜远摸着下巴思忖,这就稀奇了。
按说马贼行的是劫掠财货之事,被人捉住后一般来说,都会贪生怕死,为了活命早就磕头求饶问什么答什么了。
这两个马贼倒是骨头极硬,这就很反常。
“他是不是又在骂我?”姜远回头看着秦贤唯淡淡的问道。
秦贤唯两手一摊:“下官也听不懂,估计是吧。”
“这是高原的一种古语,介于党西话与北突话之间。”老道满身尘土,手中的刀早扔了,拿着酒壶一边狂饮,一边说道。
“道爷懂?”姜远这才想起来,老道曾在这片地界上大杀特杀过,他肯定是懂的。
老道点点头:“我懂的也不多,但,他刚才说的那几句,我倒是听懂了,他就是在骂你,而且很难听。”
“有多难听?”姜远顺手拧动着刀柄,那山贼痛得噢噢直叫唤,但姜远却一点不带停手的。
“我也只是懂个大概,那是雪域上的古老语言,已近失传了。”
“你就说你听得懂多少就行。”此时的姜远没什么耐心,他只想知道这些马贼从何而来,到底有多少人。
若能与党西通商,那大周就能以护送商队为名,派出兵卒到这片地界上,姜远不介意领兵亲来,弄死这些祸患,以报今日之仇。
“那够呛,能听懂骂人的话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老道悠悠的说道:“咱也接触不多。”
姜远无语的看着老道,他本以为老道能懂,哪知道老道就学会了几句骂人的话。
“别这么看着我,这几句骂人的话,还是别人教我的。”老道斜着眼睛道。
“嗯?谁这么缺德,只教你骂人的话?”姜远奇道。
“唉,那人告诉我说,这是雪域之上,朋友间友好的问候之语,我当时哪知道。”老道又仰头喝了口酒,竟有一些伤感。
姜远也无心去探听到底是谁这么没公德,将骂人的话当成问候之语教给老道的,此时见这马贼已无用处,便要动手斩杀。
“主人,我能听得懂。”祖利娜娅不知何时挤了进来,张口就朝着姜远喊主人。
这声主人喊得娇柔至极,在场的都是老爷们,闻之皆有舒麻之感。
姜远看着身段婀娜的祖利娜娅,眉头一挑:“你刚才叫我什么?”
“主人啊。”祖利娜娅微弯了身:“您救我的那一刻,您就是我的主人了。”
“不要脸!”黎秋梧顿时俏脸一寒,目光不善的看着祖利娜娅:“你这胡女,休得胡言!”
“主母,您别生气,我这条命是您与主人救的,我又无去处,自愿认您为主。”祖利娜娅对着黎秋梧又是盈盈一拜。
“我!…你休得乱言!谁是你的主母!”黎秋梧粉脸通红,脸上的那条大疤更是红的发光,喝斥着祖利娜娅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却瞟向姜远。
却见得姜远的眼神全在祖利娜娅身上,不由得又生出一股恼意来。
姜远也暗道这胡女确实那啥…太尼玛…无法形容…
主人这个词,竟然让姜远想到了硬盘中的那什么。
“你说你听得懂这马贼的语言?”姜远收了收心神,还是正事要紧。
“回主人话,我随家父常年行商于各处,通晓多种语言,这雪域古语,也通一二。”祖利娜娅道。
“那你问问,这些马贼是从何而来。”姜远指着那马贼对祖利娜娅道。
“是,主人。”祖利娜娅点了点头,蹲下身来,对那马贼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遍。
那马贼看向祖利娜娅的眼神依旧凶狠,叽里咕噜的嘶吼着,似也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祖利娜娅也用那种古语激烈而快速的说着,说到激动处,扬起手就朝那马贼的脸上掴耳光。
那马贼似被祖利娜娅掴得晕头转向,那嘶吼的叫骂声也渐渐停了。
但祖利娜娅似乎极为激动,巴掌不停的扇过去,一直扇到那马贼口角流血都不停手。
“行了!”姜远抓住要暴走的祖利娜娅,问道:“怎么回事?问出些什么来了?”
祖利娜娅褐绿色的眼眸一红,流下两行泪来,扑在姜远怀里哭道:“这些马贼是乌盘山的马贼,就是他们劫杀了我父亲的商队,杀了所有人。”
祖利娜娅突然扑进姜远的怀里,令一旁的大周男儿们吃惊不小,皆暗道胡人女子就是不知礼法,当众扑在一个男子怀里,成何体统。
姜远也被祖利娜娅这一扑搞得猝不及防,但软玉在怀,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他还发现,祖利娜娅身上并不像一般胡人那般,有浓烈的体味,反而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哼!你这胡女,休得无礼!”黎秋梧怒火直冒,这胡女真是不知羞耻,哪有往男子怀里扑的,一把就将祖利娜娅给扯开来,顺势踢了一脚姜远。
姜远赶忙咳嗽一声:“你且别哭,你且问问乌盘山有多少马贼,他们是何时盯上我们的,是否知道我们是大周天子使节。”
祖利娜娅抹了抹泪,又蹲下身去,刚才的娇弱之脸瞬间转成仇恨之色,叽里咕噜的问着。
那山贼却是偏过脸去不理不应,眼中却是没了刚才的凶狠之色。
祖利娜娅见这马贼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弯刀,抬手就朝那山贼的胯下扎去。
那山贼这才慌了,慌忙用手去挡,却被弯刀扎穿了手掌,又是一阵惨嚎。
祖利娜娅面带恨意,又将刀拔了出来高高扬起,再次对准了马贼的胯下,叽里咕噜的又一阵古语输出。
这次马贼没那么硬气了,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主人…”祖利娜娅站起身来,脸上的恨意随之消失,又变成了楚楚可怜之色:“他说乌盘山有马贼百余人,今日来此的一共二百七十人,是乌盘山与起龙坡的马贼并在一起,要来抢您的财宝货物…”
“他们是从您救下我的时候盯上您的,也知道您是大周使节,就是因为您是大周使节,猜测您带有大量财宝,他们想干票大的。”
姜远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这是两股马贼,为了劫掠我,两股马贼合在了一处了?”
祖利娜娅点点头,却是突然跪伏在地,又抱着姜远的大腿哭道:
“主人,这些马贼是冲您的财宝来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且他们也是劫杀我父商队的凶人,求主人为我报仇!主人不杀他们,他们也还会再来抢您的!”
姜远看着紧抱着自己大腿,哭得梨花带雨的祖利娜娅,也很是无奈,这胡女漂亮的不像话,但这行为,实是大胆了一些。
“行了,你先起来,我自有主张。”姜远弯下腰去扶祖利娜娅。
祖利娜娅抬起头来,那双碧潭一般的美目柔情似水,与姜远对视着。
“主人,请您帮我报仇!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姜远实是受不了祖利娜娅那双勾魂的眼睛,偏了偏头:“此事从长计议。”
黎秋梧再次上前,一把拖住祖利娜娅的衣领,怒道:“我师兄乃是大周侯爷,岂容你在此蛊惑!”
不由分说,黎秋梧将抱着姜远大腿的祖利娜娅拖开了去,她实是忍不了半点祖利娜娅那又媚又柔弱,动不动就抱男子大腿的行为。
“将这马贼拖下去。”
姜远随意的摆了摆手,两个鹤留湾的老兵拖着那马贼走到一旁,抬手就是一刀。
“侯爷,如今做何打算。”秦贤唯问道。
姜远看了看天色:“令人收敛战死的兄弟们,找了柴木烧了,将他们的骨灰带走!”
姜远不忍这些随他出使的兄弟们埋骨黄沙,怎么的也要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去。
秦贤唯点了点头,去吩咐民夫们收敛尸首去了,当然,收敛的也只是大周的士卒,那些马贼的尸首,只令人抬了扔在砾石坡下便完事了,死无葬身之地,才是他们的归宿。
“花百胡!”姜远将满身是血,皮甲破烂的花百胡唤了过来。
花百胡提着长刀,一脸的哭丧之色,这一战,他带着五十个禁军守烁石坡,竟被马贼砍杀了差不多二十人。
“侯爷!”花百胡抱了抱拳,脸上虽有痛意,但眼中却全是坚韧之色,这一战已将他的血性全都激发了。
“你干得不错!”姜远拍了拍花百胡的肩膀:“带着剩余的兄弟,将这些死马剥皮造饭!咱们活下来的,先吃饱再说!”
“是!”花百胡拱了拱手,领命而去。
“雷扬,你过来!”姜远又将雷扬叫了过来。
“侯爷,有何吩咐!”雷扬脸上无太多表情,拱手道。
姜远定定的看了雷扬一会,突然笑了笑,也拍了拍雷扬的肩膀:“这一战,先字营很英勇,全靠你们挡住了大部分马贼,待得回京之后,本侯定给你们请功。”
“末将替兄弟们谢过侯爷!”雷扬微低了头,大声道谢。
姜远吩咐道:“天快亮了,你带着兄弟们加强警戒,有受伤的兄弟先行治伤,待得天稍明,立即离开此地,免得马贼去而复返。”
“是,末将遵命!”雷扬拱手领命后,去安排先字营的兄弟们去了。
文益收看着雷扬的背影,低声道:“侯爷…”
姜远举手制止了文益收的话,道:“咱们鹤留湾战死几人?”
“战死五人,伤三人。”文益收叹了口气,答道。
“战死的兄弟也抬去烧了,腾出几辆马车,所有受伤的兄弟全部让其坐车。”
一一安排下去,姜远这才长叹了口气,今日这些马贼来得凶猛,跑的也快,就像一队行军蚁般,上来就朝他猛咬。
都言戈壁马贼凶残,但姜远没想到他们竟敢对大周使节团下手。
至于那乌盘山与起龙坡在哪,姜远根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群马贼即然盯上了使节团,那定然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今日依靠火药吓退了马贼,但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还有令姜远疑惑的是,从被捉住的那两个马贼的神情上来看,似乎对大周使节团充满了恨意。
这种自然流露出的恨意,若不是有天大的仇,是绝不会在一群只为劫财的马贼脸上出现的。
至于马贼的首领,姜远至始至终都没能分出来是谁,战端一起便是刀光枪影,哪里分得清。
这一仗打得可以说合理中又透着莫名其妙与怪异。
若不是祖利娜娅通晓古语,姜远都不太清楚这些马贼从何而来。
而且,姜远又疑惑不已,这些马贼即然在这一带讨生活,为何不会党西话,也不会大周话?而是说那什么鸟古语?
凡事种种,姜远一时也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