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内,穹顶被那诡异的红光照得如同翻涌的血池。苏清伸出指尖,轻轻划过青铜仪器上的裂缝,刹那间,一股翻涌的煞气顺着指尖传来,她敏锐地感知到,这煞气正依照十二地支的方位流转。
玄铁铸就的卦盘上,浮雕着二十八星宿的图案。此时,朱雀七宿之处,正不断有黑雾渗出。苏清心中一凛,这分明是有人施展四象逆转之术,强行激活了地脉死穴。“坎位水位倒灌,离宫火气外泄……” 她快速掐算着五行方位,一股寒意陡然从后背升起。
莫邪那枯瘦如柴的手掌裹挟着腥风,猛地袭来。五枚浸过尸油的铜钱,擦着苏清耳畔飞过,钉入石壁之中,瞬间腐蚀出碗口大的窟窿。赵大师反应迅速,甩出三道黄符,截住第二波暗器。符纸在半空中自燃,化作一张火网。“苏丫头,这邪器连着地下暗河!”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青砖突然裂开,出现蛛网状的纹路,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森森白骨喷涌而出。
两名弟子见状,慌忙结印镇守阵位。然而,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冒出血泡,数十具缠着水藻的骷髅缓缓浮起。“当年青城派三十八口灭门案,原来是你用活人祭了锁龙井!” 古家族长突然怒声暴喝,他的玄色长袍无风自动。只见他掌中青铜罗盘迸发出清越的龙吟,十二条金线自盘面腾空而起,将即将崩塌的巽位木气牢牢锁住。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玉佩上刻着模糊的 “镇” 字,正是百年前失踪的钦天监镇龙佩。
莫邪癫狂的笑声在石壁间回荡:“你们以为逆转五行,就能阻止地脉暴动?”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插入自己胸口,扯出一串浸透黑血的槐木珠链,“早在三刻前,老夫就用九阴聚煞阵,连通了方圆百里的殡仪馆!”
苏清闻言,突然伸手抓住古家族长正要结印的手腕:“不能直接镇压!” 她指尖轻点在罗盘天池位置,那里隐约浮着半枚血色月牙,“您家传的璇玑尺,应该还缺了阴刻的月相图。当年修建皇陵的七位大匠,有三位是被活埋在极阴之地做阵眼的吧?” 古家族长瞳孔剧烈收缩,手中罗盘的金线突然扭曲成北斗形状。此刻,众人才看清,那些看似杂乱的青铜纹路里,竟暗藏着用微雕技艺刻制的三百六十周天星图。
苏清将罗盘翻转四十五度,对准阵位。刹那间,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千斤重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不可能!” 莫邪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手中槐木珠链接连爆开,“你怎么知道要用璇玑九转……” 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些被金线束缚的煞气,正沿着青铜罗盘的二十八宿纹路,逐渐凝结成泛着金光的液态,缓缓注入地缝之中。
赵大师见状,突然掷出五帝钱,封住东南角:“苏丫头,戌时三刻要到了!”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倾斜,原本镇压在坎位的八卦镜竟浮上半空。镜面映出的,不是在场任何人,而是某座医院太平间里正在融化的冰柜。莫邪枯槁的面容在煞气中扭曲变形,他十指迸裂出数道血线,那些浸透尸油的槐木珠链突然炸成漫天黑雾。
苏清后撤半步,踩住坤位。青砖缝隙里渗出的浊水瞬间凝结成冰晶,将扑来的腐尸骷髅冻在半空。“乾三连西北开天!” 赵大师暴喝一声,五帝钱在东南角撞出金色火花。古家族长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镇龙佩上。青铜罗盘发出的龙吟声,霎时震落穹顶碎石。众弟子结成的北斗阵,被气浪冲得东倒西歪。年纪最小的阿七突然抽出桃木剑,插进震位裂缝:“师姐说过,惊蛰雷动万物生!” 苏清眼底闪过赞许,顺势甩出三枚五铢钱,钉入阿七的桃木剑柄。当铜钱上的 “永通万国” 篆文泛起青光,整柄木剑突然化作翠色藤蔓,沿着地缝疯长成虬结的树网。莫邪操纵的腐尸撞在藤蔓上,立刻被新芽缠绕成青翠的茧。
“不可能……” 莫邪踉跄着倒退,后背撞上刻满符咒的石柱。他忽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用朱砂画的倒悬八卦,“那就让方圆百里的阴气 ——”“你当真以为殡仪馆的阴气能过来?” 苏清突然打断他,指尖点在青铜罗盘的天池位置。众人这才发现,那些注入地缝的金色液体,正在穹顶投射出二十八星宿的虚影,而本该属于鬼金羊的位置,赫然悬着莫邪那串爆裂的槐木珠。古家族长猛地拽下腰间玉佩,按在罗盘背面。当 “镇” 字与天池月相重合的瞬间,整座地下空间突然响起齿轮咬合的轰鸣。那些被莫邪扯出的血线突然调转方向,将他自己的四肢钉在石壁上。赵大师趁机甩出墨斗线,缠住他的脖颈:“九阴聚煞阵确实能借阴气,可惜阵眼早就被苏丫头换成了阳刻的朱雀纹!” 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原本喷涌浊水的裂缝开始缓缓闭合。
苏清快步走向祭坛中央。玄铁卦盘上的朱雀七宿不知何时变成了展翅形态,每片羽毛都泛着熔金般的光泽。她突然用指甲划破食指,将血珠滴在卦盘中心的璇玑孔洞。“三百六十周天星图,缺的从来不是阴刻月相。” 鲜血顺着青铜纹路蔓延,那些微雕的星宿竟开始自行移动位置,“当年七位大匠确实被活埋,但他们带着的是阳刻的日晷图。” 当紫微垣星图在穹顶完全显现时,祭坛突然升起三尺高的青铜柱。柱身布满鱼鳞状纹路,顶端凹陷处静静躺着一枚刻满云雷纹的玉琮。苏清伸手触碰的瞬间,整座地宫响起清越的编钟声,那些被镇压的煞气竟化作细雨洒落,所到之处腐尸尽数化为飞灰。
“这是……” 古家族长颤抖着捧起罗盘,只见天池位置的血色月牙已然变成完整的圆月,“钦天监失传的浑天仪核心部件!” 莫邪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浑身血管暴起,竟挣断墨斗线,扑向玉琮。苏清早有预料,旋身踢起地上的桃木剑柄。剑柄撞上悬在空中的八卦镜,折射出的金光正好刺入莫邪眉心。他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星点。“你故意让老夫抢到槐木珠……” 莫邪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带着星辉的黑血,“那些殡仪馆的阴气…… 根本就是诱饵……”“若不让你亲自连接阵眼,怎么反用九阴聚煞阵净化地脉?” 苏清指尖拂过玉琮表面的凹槽,那里隐约能看到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的阴刻篆文。当最后一丝黑气从他天灵盖溢出,这个癫狂了半世纪的风水师终于化作满地晶莹的砂砾。
欢呼声还未响起,青铜柱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苏清迅速扯下外套,罩住玉琮。众人这才看清,柱身内部竟嵌着七层同心圆环,每层都刻着不同朝代的星象图。当最内层的圆环开始逆时针旋转,地下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这才是真正的璇玑九转。” 她将玉琮重新放回凹槽,手指顺着二十八宿纹路快速滑动,“古族长,令先祖当年封印的不是煞气,而是 ——”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裂开八角形地洞。泛着青光的青铜匣缓缓升起,匣盖上的螭龙浮雕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睁开翡翠雕琢的眼睛。当苏清用染血的指尖点中龙睛,匣内传出清越凤鸣,一卷用鲛绡制成的星图自动展开,上面用银线绣着不断流动的河洛之数。
“地脉龙气正在重新连接!” 赵大师突然指着东南角惊呼。原本被五帝钱封住的位置,此刻正涌出汩汩清泉,水中游动着半透明的小龙。古家族长突然对着青铜匣跪下,他手中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玉琮投射出的虚影 —— 那里显现出横跨亚欧大陆的龙脉走势图,十三条主脉中有九条正泛着危险的红光。苏清突然按住即将完全展开的星图:“还有最后一道封印。” 她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众弟子,“阿七,还记得我教过你们‘天发杀机’的后半句吗?”“移星易宿!” 少年清脆的声音在地下空间回荡。几乎同时,青铜匣内射出七道星光,精准击中穹顶虚影中泛红的龙脉节点。当最后一条红龙变回金色,星图突然自动卷起,匣盖上的螭龙不知何时变成了交缠的阴阳鱼。欢呼声终于爆发,几个年轻弟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古家族长郑重地将青铜罗盘递给苏清:“当年先祖留下的预言,说会有璇玑星转世之人重定......” 他突然噤声。苏清握着的玉琮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青铜匣内传来细碎的破裂声。她低头看向重新闭合的八卦镜 —— 本该映出太平间的镜面,此刻却闪过某座深山里正在崩塌的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雾。
“师父?” 阿七注意到她骤然绷紧的肩线。欢呼的人群还在传递那卷鲛绡星图,没人发现祭坛周围的积水正在形成逆时针漩涡。苏清突然将玉琮塞进青铜匣,转身时衣摆扫过尚未完全闭合的地缝。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在那一闪而逝的缝隙里,分明看到有双缠绕着锁链的苍白手掌正在拍打岩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