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黑夜里的一切都变得狰狞恐怖。
身旁的程创满脸冷汗,表情痛苦,此刻,他正遭受梦魇的折磨。
在范妙妙刚刚嫁进程家的一个雨夜,当时程悦松有事外出,程老夫人也不在家里。
半夜,程创就被范妙妙从床上拉起来,关到了阳台外面。
那一夜,也是像今晚这样的天气。
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如扭曲的巨蟒,划破墨色的天空,瞬间将大地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似要将世界碾碎。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向地面,溅起层层水花,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仿佛有无数双手在疯狂拍打。
窗外的树木在狂风暴雨中剧烈摇晃,它们扭曲的枝干在闪电映照下,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
路灯在风雨中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微弱的光线根本无法驱散这浓重的黑暗与恐惧。远处的房屋在雨幕中影影绰绰,轮廓模糊,像是隐藏着无数秘密和危险。
风在树梢上呼啸穿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是怨灵的哭泣。黑暗中,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未知的惊悚,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隐匿其中,随时准备冲出来。
小小的程创蜷缩在阳台上,遭受风雨无情地摧打,独自面对着无尽的恐惧,最后晕倒在阳台上,发了三天的高烧。
后来一遇到相同类型的天气,他就会不知不觉中进入梦魇,将当年所经历的事在梦中再经历一遍。
小时候,发作的时候,樊老夫人就会将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着安抚的话,驱散他的恐惧。
长大之后,虽然阴影散去不少,但是也时不时会发作,这种情况,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选择一个人硬扛了。
萧南依搞漫画创作的时候,了解了这一类人的情况,肯定是小时候受过什么虐待,留下了心理阴影,才会在特殊的天气里发作。
她依照着资料上学习到的方法,轻轻地拍打着程创的肩膀,在他耳边轻柔说道:“没事,没事。”
此时,程创又呓语一声,“妈,妈,不要走。”
萧南依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原来是想妈妈了。”
想到他六岁就失去母亲,七岁就被父亲放弃,升起了怜悯之心。
她不由自主地挪动身体,让自己的头部紧紧地挨着程创的脑袋,接着,她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他搂入怀中,一只手则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有节奏地轻抚着,另一只手温柔地拂过他的头发,口中喃喃低语道:“妈妈不会离开创创的,妈妈永远爱着创创……”
说着说着,忽然想到樊老夫人说过,程创小时候樊姑姑经常唱歌哄他睡觉,好像那首歌叫什么《红蜻蜓》,正巧这也是白茵在世时经常唱给她听的,她便也轻轻哼唱了起来。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请你告诉我……”
伴随着那熟悉而悠扬的旋律,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温馨宁静的氛围。
窗外,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淹没了一切。
不一会儿,程创渐渐安静下来,神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乖,创创乖,好好睡觉,妈妈爱你。”
萧南依在他耳边继续柔柔地说道,帮他擦掉汗水,最后还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程创这才再次睡了过去。
“原来这方法真的有用耶。”萧南依看到程创再次进入梦乡,对自己方法成功很有成就感,以后创作漫画的用这个素材的时候底气更足了,因为这是她实验过的。
翌日清晨,柔和的阳光穿透厚重的窗帘,轻轻地洒落在屋内,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程创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发现昨夜那场倾盆大雨已然停歇。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洁白如雪的云彩悠然飘荡着。
他缓缓坐起身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身旁仍在熟睡中的萧南依。她安静地侧卧着,一只手垫在脸颊下方,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搭在腰间。那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在枕头上,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更增添了几分娇柔与妩媚。
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噩梦,程创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这一次的梦境与以往截然不同。
当幼小而孤独无依的自己正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时,突然间,一个小女孩宛如天使降临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如水,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并挨着他坐下。
然后,小女孩伸出双臂,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开始唱起一首熟悉的歌曲,妈妈曾经经常唱给自己听的《红蜻蜓》。
伴随着那优美动听的歌声,小女孩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紧闭的阳台门。
她牵着程创的小手,一同踏入那间充满温暖与光明的房间。房间内布置得温馨而舒适,一张柔软的大床摆在中央,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
小女孩带着他爬上床,紧紧拥抱着他,就像母亲呵护孩子一样。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渐渐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程创凝视着萧南依那张恬静的面庞,心中暗自思忖道:“难道昨晚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你吗,南依?可这究竟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
萧南依因为昨晚哄了程创睡觉,觉得很累,就睡久了一点,等她醒来,程创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今晚,程创没有过来,萧南依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想到他昨晚的情况,不免有点担忧,心中问道:“程创,你一个人可以吗?”
但是想到他没有遇到自己之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应该也没有问题。一大早,程创醒来,昨晚他又再次做噩梦了,这次梦里没有小女孩,噩梦依旧。
他想到这里,心情有点激动,洗漱完毕,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开车赶往樊家老宅。
樊老夫人见他这么早就过来,也不去上班,很是诧异,刚要开口询问。
程创问道:“外婆,南依呢?”
樊老夫人指了指楼上,道:“她还在睡。”
程创不等她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楼上,走到房间门口,想到樊老夫人说萧南依还在睡觉,不禁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推开了门,一步一步地走到萧南依的身边,坐下。
看着她平静温柔的脸庞,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轻声道:“谢谢你。”
萧南依在他的抚摸中缓缓醒来,看到他突然出现,惊呼道:“程创。”赶紧坐起身来。
程创见她神色有点惊慌,开口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萧南依看着他平复了一会,摇了摇头,看了看窗外,大雨已经停了,又看看他,问道:“昨晚,你睡得好吗?”
程创摇了摇头,道:“不好,很不好。”
萧南依打量了他的神色,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的确没睡好。
程创看着她目光中的关切,心中一暖,问道:“我前天晚上睡觉那样你不害怕吗?”
萧南依讶然道:“为什么要害怕,你只是说梦话而已啊,又不会做什么。”
程创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意外,这不是正常的表现,她居然接受得这么从容。
却不想萧南依作为一个漫画创作者,什么类型的人她没有了解过。
“程创,其实你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些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或者是留有阴影的东西,我也会有啊,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遇到这些事,你坦然接受就好了,你越是在意它,它反噬的就会越严重。你不去理会它,它自然就会自行消失的。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超人,没必要对自己太苛刻。”萧南依看着他,慢慢说道。
程创听着她温和的话语,感受着她真诚的关爱,不觉将她抱在怀里。
一直以来,他都在萧南依面前表现得自己坚不可摧,不可撼动的形象,所以在她面前总是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如今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昔日的伪装一旦卸下,顿时轻松很多。
萧南依伸出双手环抱住他,道:“其实,你应该多在意那么真心对你好的人,对于那么不好的人,能忘就忘,能扔就扔,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若是什么都在意,都放在心上,那得有多累啊。”
程创听着她柔软的劝告,微微点头,道:“嗯,我记住了。”
萧南依见他开始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心中暗喜,“这次我帮了他,日后,他收房租和伙食费的时候或许可以和他讲一下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