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孟新军好声好气地问了,那孟冬青也就客客气气地答。
“第一个问题,我是能住,但这事您先问问孟夏丽的意见,再问问我妈心不心疼她宝贝女儿。”孟冬青看了刘秀琴一眼。
果然刘秀琴是一脸为难。
“孟夏丽要是同意,重新给我买张床,她的床我嫌脏……”
话没说完,紧闭的房门砰地一声响,又被摔开了,阮秋枝皱了皱眉,及时捂住了孟绪的耳朵。
“我不同意!”孟夏丽眼睛通红,“我死都不同意,你们要是逼我让房间,我就去死!”
刘秀琴哪里听得了这话,忙冲过去抱住她,“不让她住,不让她住,死不死的可不能说,你这是剜妈的心啊!”
孟冬青耸肩,看向孟新军。
孟新军愁眉不展,孟夏丽如今不止是他的继女,还是他老战友的儿媳妇,轻不得重不得。
“至于所谓投机倒把,不去可以,给我安排工作,顶职也好,还是买工作也行,我不挑,只要是正式工作就行,但糊纸火柴盒这种事,您别再提了。”孟冬青继续。
阮秋枝轻抽一口凉气,可真敢提啊!
说是不挑,但人都说了,只要正式工作,那临时工随时就没活的,也不能算正式工作吧。
“房子和工作,都是我下乡前你们承诺过的,我这要求不过分。”
孟新军也无奈了,望着孟冬青,“你这是要逼死你爹啊!”
这一条条的,他要是能办到,至于僵在这里么。
“你们不都把我逼死过一回了么,我提俩合理要求,就要逼死您了?”孟冬青觉得好笑,她也没掩饰,直接就笑了。
“多简单啊,四嫂占我工作,还回来不就行了,四哥正式工,还有你补贴,养不起四嫂和孩子?您要舍得,您的工作我也能顶替。还有住的地方,孟夏丽都嫁人了,住婆家不行吗?她什么单位来着,军属连间宿舍都分不到的吗?要不要我去问问。”
阮秋枝没想到火还能烧到她身上,只后悔没有早点进屋。
但听到孟夏丽有关的,阮秋枝马上开口,“分了房的,你三姐借给别人住了。”
说是借,其实是租,孟夏丽算盘精着呢。
房子租出去,多份收入,住在家里不用生活开销,每个月后婆婆还挖空心思补贴她。
“有你什么事,你闭嘴!”孟夏丽大叫,她又泪眼汪汪地看向孟新军,“爸,是您答应其川,留我在家里住,答应会好好照顾我的。”
彭其川的家庭也很复杂,他父母是包办婚姻,后来彭父追求进步,跟彭母离了,在驻地另娶新夫人。
彭母则是留在老家,伺候彭家爷奶,给他们养老送终,一辈子守着彭家长媳的身份过活。
彭其川作为长子,还是受彭父看重的,不然也不会被带去身边读书,还进了部队。
孟夏丽跟彭其川结婚,不可能去彭家生活,人家新夫人容不下她,她也不愿意去乡下跟彭母生活。
结婚的时候,孟夏丽跟彭其川去乡下办过酒,彭母暮气沉沉,对彭其川都似有怨结,对孟夏丽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彭其川级别还不能带家属随军,只能求岳父照顾。
刘秀琴阴着眼睛看向阮秋枝。
阮秋枝缩了缩脖子,立马不吭声了。
她上班三班倒,育红班放学的时候,还得靠后婆婆看孩子,可不敢把人得罪狠了。
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半点捏造没有。
“可你做的事太危险了,那是投机倒把,国家根本就不允许,随时会被抓进去!还要连累一家人跟着你丢脸,再说了,你自己觉得光荣吗?”孟新军叹气。
孟冬青一摊手,轻轻笑着,“那有什么办法,我爹不疼娘不爱,不自己想法谋生,怕哪天惹了你们厌,再落不到好下场,毕竟都恨不得我死在乡下不回来了。”
屋里一窒,除孟冬青,和不以为然的孟夏丽外,其余人心口都是一滞。
孟新军心里涌上愧疚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孟冬青以前从来不哭不闹,他就以为这个孩子听话懂事,不委屈。
现在看来,他们当父母了,是伤着孩子了。
“你这是怪上我和你爸了?”良久,刘秀琴颤抖着唇问,“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得好好的,你自己也同意了吗?”
孟新军没说话,眉间的折痕更深了些,克制不住摸出烟叭嗒起来。
孟冬青冷笑一声,笑得刘秀琴炸毛,扬着巴掌就往孟冬青那里扑,“你个讨债鬼,你笑什么笑,你嘲笑你妈,你还是个人吗?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回来干什么啊,一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你……”
孟冬青哪能站着挨打,直接站了起来,迅速避开。
这要不是孟夏丽离得远,她一准把人拽过来当盾牌。
阮秋枝吓了一跳,赶紧推孟秋同,“你是死人啊,不晓得上去拦着点吗!那是咱们亲妹妹。”
孟秋同赶紧上前拦。
“刘秀琴!”孟新军猛拍桌子,大喝一声。
桌上的茶缸子被拍翻了,茶水洒了一地,刘秀琴被喝住,捂着脸痛哭起来,哭自己年纪轻轻丧夫,哭自己当人后妈心里多苦,哭为了孟冬青受了婆婆多少委屈,哭……
哭个不停。
孟夏丽也哭,挪过去跟刘秀琴抱头痛哭,好像被姓孟的一家子欺负了似的。
明明他们是组团在欺负孟冬青。
“冬青啊,你妈她……”孟新军想替刘秀琴说句话,再怎么说,当人父母的给了你生命,你就不能把父母往死里逼。
父母给你委屈,你受着又如何。
有些话说出来,太教父母伤心了。
“我只是不愿意再受委屈了,犯了什么罪吗?她委屈,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妥协吃亏,戳破她偏心的事实。”孟冬青目光平静。
还好现在是她站在这里。
这要是原主,被亲妈骂去死,说不准还要再投一回河。
“爸,其实你也一样。”孟冬青对他们一点感情也没有,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局外人,但在其他人眼里,是伤心到麻木。
孟新军心口一颤,有点没法面对孟冬青即将出口的指责。
他偏心吗?
偏心。
他知道,但他控制不住,春雨和秋同没妈啊,那么小的孩子,眼巴巴地问他妈妈去哪儿了,妈妈为什么不见了,他心里痛啊。
春雨嫁人又过得不好,他不偏帮补贴点怎么行。
“替你们的儿女下乡八年,什么恩情我应该都还清了。”孟冬青懒得细数那一条条,原主虽然不在了,心口却还是会酸疼。
“要么,履行承诺,把答应的事做到。要么,别管我的事。”
刘秀琴不同意,“不管,能不管吗?你看看你自己找的什么对象,市场摆小摊的,能有什么出息,你嫁那样的人,你不嫌丢人,我嫌!”
孟冬青眉头拧起来,“你们跟踪我?”
还误会了她和陈正风的关系。
“我呸,跟踪你,伤风败俗的玩意,你在外头跟男的站那么近,别人给你点好处,你就张开……”
“啪!”
刘秀琴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新军,“你打我。”
“你看看你说的像什么话,冬青是你女儿,不是你的仇人!”孟新军看向孟冬青,怕她再闹腾,“房子和工作的事,我来想办法,你放心,答应你的,爸不会食言。”
孩子已经跟他们离心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孟新军给孟秋同使眼色,“送你小妹回宾馆。”
孟冬青推开了孟秋同的手,看向刘秀琴,笑了起来,“孟夏丽抢姐夫不是伤风败俗,我跟男同志站路边说几句话就是伤风败俗?孟夏丽干什么,你都不觉得丢脸,反而很光荣,我光是站在这里呼吸,都应该去死是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