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青还真不是发扬风格，而是因为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昨天晚上，魏瓒在电话里告知孟冬青，说是能从北方弄两台六五年产的一代解放，两台加起来价格能压到九千。
估计是头天听孟冬青说，还有其他竞争者后，紧急托人联系的。
魏瓒大概是担心孟冬青专门跑这一趟，最后跑空会不高兴。
六五年的一代解放，服役时间也就比这两台二代多三年而已。
当然，二代比一代肯定各方面都有改进，但孟冬青只看用他们的实用性，能跑能拉货，就没问题。
价格还直接便宜的近一台车，孟冬青没犹豫，直接让魏瓒把车买下来。
这两台一代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是地方太远，没法亲自验车。
不过魏瓒既然说能弄，那就没有问题。
孟冬青要搞车队，本来预计就是弄个三到四台车左右，这样她那边的人手也轮换得过来。
五台就有些超了。
不过二手车难得弄到，超了也就超了。
谁能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本来以为就两条路走，要么两台都到手，要么看别人买走。
谁知道硬生生劈出第三条路，来了个最优解，还能膈应一下讨人厌的人。
“哼！愚蠢。”杨主任冷着脸。
他不知道孟冬青是真有只要一台就够，只以为孟冬青是愿意气他的，手一甩，带着他的人大步走了。
孟冬青一行跟着负责人去办了手续，就回了招待所。
本来老师傅是拉着孟冬青，一定要请她吃饭的，孟冬青没答应，知道他们是真心感谢，但也看得出他们确实很艰难。
但凡他们有多的钱，都不会只挂零个十块。
孟冬青都怕他们是把路费全搭上出的价，现在有了钱是不用路费了，估计也身无分文了。
没去吃饭，但第二天一早，六点左右的时候，孟冬青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妈妈，谁敲门？”醒醒坐在床边，看孟冬青给她穿鞋子。
这两天醒醒乖得很，孟冬青提前作了要求，她办正事的时候，醒醒不能捣乱，所以这两天谈事的时候，她都很安静，不吵也不闹。
今天孟冬青要带她出去玩，她才满脸兴奋。
“妈妈也不知道，走，开门去。”穿好鞋去开门，门口已经没有人了，门一开，一个大苹果滚进来。
醒醒赶紧双手抱着捡起来。
“哇，好多苹果！”醒醒用夸张但一点都不惊讶的语气说道。
苹果不稀奇，家里经常备有，醒醒吃得都不太喜欢吃苹果了，她更喜欢梨子这类汁水多的水果。
孟冬青把东西提进来。
一兜子散发着香味的苹果，还有一兜子饼干桃酥这些。
上面放了张纸条，字迹遒劲，写了代湖阳厂全体职工感谢的话。
孟冬青猜到是谁送的，下楼去问了柜台的人，确定是昨天那几个老师傅。
孟冬青想了想，没把东西还给他们，而是带着醒醒去了厂里。
她到的时候，老师傅三人刚提了车准备出发。
“谢谢爷爷们的苹果，爷爷们一路顺风。”醒醒按妈妈教的，人还没到，就先大声地冲车上的人喊。
带队的男同志，“……”
没记错的话，他今年虚岁都只有三十七，就爷爷了？
他是有点老相，为了厂子愁的，但真的看上去有那么老？
“叔叔和爷爷。”孟冬青纠正了一下。
她教了说叔叔和爷爷，这小家伙嫌字多，自己剔了一半，没教一路顺风，这句估计是她们走的时候，跟许小晴学的。
醒醒想了想，继续挥手，“还有叔叔。”
带队的男同志表情舒缓下来，声音不自觉夹起来，冲醒醒挥手，“也谢谢你和你妈妈，再见。”
驾驶座的两位老师傅也同醒醒挥手，然后发车离开。
结果车开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孟厂长，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替你们把车开回去。”男同志和昨天那个老师傅下车往孟冬青这边过来。
“这是我们厂的余师傅，也有多年司机经验，我们帮你开回去，算是感谢你让车之恩。”
他们刚才送东西的时候，才知道院子里停的解放是孟冬青的。
她一个人，怎么能开两台车回去。
还是想的没够周全，都要走了，才突然想起来这事。
“谢谢，我徒弟已经坐车往这边赶了，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孟冬青忙道谢，“真没让，你们单辆车的出价本来就比我高。”
更何况她还选了车况更好的那台。
听到孟冬青这边有人过来，两人才放心回到车上离开。
这次是真走了。
来都来了，孟冬青把干脆她那台开到招待所的院子里和自己的车停着。
她开车的时候，正好也碰到了那位杨主任，看到孟冬青坐在驾驶室，那位杨主任脸上先是不可置信，然后鼻孔朝天，一脸不服气。
要是脸上能写字，估计他要把“倒反天罡”四个字写上头。
孟冬青看着他，方向盘子一转，直直向他那边冲过去，把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车子才顺滑地打了个摆，停在了路边。
“杨主任，还没走啊？既然没走，要不晚上坐下喝杯酒？”孟冬青笑着问。
杨主任脸色一变，又想起前天晚上的糗事，他就知道，肯定是孟冬青搞的鬼！
可恨他竟然连她怎么搞的都不知道。
“马上就走了。”杨主任想骂孟冬青小人得意，但愣是没敢骂出来，反而笑呵呵地跟孟冬青寒暄。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女人邪门，能不惹还是不惹吧。
杨主任灰溜溜地往办公楼走，他还想去看看设备，万一有能用得上的，可以考虑。
这回再出价，也不能再听厂里那些老古董的了。
要不是他们硬说另两家肯定也出不起什么价，让他放心报，也不至于一台车都落不到手里。
孟冬青带着醒醒在市里玩了两天，季煦到处搭着过路车终于赶到地方。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孟冬青接到人，先带人去了国营饭店。
季煦一口吃了半碗面，为了赶过来，他一站站换顺风车搭，没正经好好吃过饭，“就那样，挂了两天水，就说没事了，死活不肯再看，闹着回了家。”
面对自家亲妈的时候，季煦最多的感觉就是无力。
他妈偏心他哥，他改变不了，是无力。
他妈逼他养他哥留下来的孩子，他不忍反抗，也是无力。
现在他老人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作为儿子，还是无力。
他改变不了老人的思想，也就只能这样了，把人送了回家，听着她不停说这里痛那里痛，头晕。
但只要说去医院，就挨骂。
“你做了你能做的就行了，人家比你多吃十几年的盐，心里有数。”孟冬青随口道。
季煦还是有孝心的，有耐心劝，老孟敢这样，她扭头就走。
爱死死爱活活。
子女愿意掏钱给你治，就受着吧，闹腾个什么劲呢，这种能闹的，你让她碰个不孝子试试，声都不敢吱。
季煦点头，“师傅你说的对，我做了，为我自己心里舒坦就行了，别的随她。”
吃了一碗没够，又再点了一碗。
“师傅，咱几点出发？”季煦嘴一抹，就急着回去。
孟冬青看一眼看馋了，拨了一小碗正在扒的小崽子，“你要急着回你就先回，不急就跟我们一起，这边还有个瀑布据说好看，我要带醒醒去看一看。”
还好这趟出来把照相机带上了，不然就亏大了。
这么小的孩子能记着啥，不拍照片，以后丁点记不住。
季煦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瀑布，想了想，也不着急回去了，跟着去看了瀑布。
三人徒步到瀑布底下，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拍光了一卷胶卷。
季煦以为能回了，孟冬青又要带醒醒去这边一个古道观，季煦没法像孟冬青这样没有心理负担地游山玩水。
他选择了先开车回去。
孟冬青带着醒醒在外面玩了一周，两人都晒黑了，才慢悠悠往回赶。
跟胡雪妮的约定，孟冬青记着呢，直奔胡雪妮单位去。
胡雪妮等了好些天都没等到人，以为孟冬青有事先回江市去了，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没多想，结果这才下班就有人跟她说门口有人找。
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孟冬青和醒醒。
醒醒还挂在孟冬青的胸前，专心在吃饼干，孟冬青则是双手揣兜，在打量来往的工人。
胡雪妮把两人带到国营饭店，一坐下，就从包里掏出离婚证，摆到孟冬青面前，“谢谢你，终于离了。”
这证她揣身上几天了，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给孟冬青看。
“离得这么痛快？”孟冬青好奇。
现在离婚不都挺难的吗？单位做工作都要拖你一段时间。
“两个人都坚定要离，再劝也没用，离婚介绍信一拿到，直接就去把证领了。”胡雪妮喝了口水，给醒醒也倒了一杯。
“谢谢姨姨。”醒醒双手捧住，小小地喝了一口。
胡雪妮疼爱地看着醒醒，“诶，不用谢。”
明明她自己也有侄子，也带大过侄子，为什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侄子可爱过。
“怎么晒成这样？”明明前阵子看还是白白嫩嫩的，胡雪妮都心疼上了。
再看一眼孟冬青，行吧，这娘俩都黑了。
孟冬青瞅瞅自己的手臂，再瞅瞅闺女的，再拉过胡雪妮的比比，“完了，你几个老太非得收拾我。”
醒醒看了看，“不黑，好看，大黑才黑！”
大黑是村里的狗，黑得毛光水滑的纯黑狗。
孟冬青，“……”
——要黑成那样，你几个老太能生吃了我。
这个市少数民族挺多的，胡雪妮所在的土特产公司定期要下乡收货，她经常下寨子，跟寨子里的人都混得很熟了。
她说要带孟冬青和醒醒去乡下玩，说是成片的寨子，吃的东西也十分有特色。
提到吃的，孟冬青就有兴趣了。
两人带着醒醒进了山，吃到了山里不出名但格外好吃的冷水鱼，吃到了血粑豆腐，醒醒给寨子里的孩子送糖，收获了一只小猴子。
孟冬青，“……”
孟冬青对野生动物天然抱有警惕心，平常的猫狗就算了，猴子？
“不养好不好，小猴子也要跟妈妈在一起。”孟冬青试图劝醒醒打消念头。
一般情况下，醒醒都很好说话，讲得通道理，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也有犯轴的时候。
“不要！她的妈妈死掉了！我要当她的妈妈。”醒醒抱着小猴子，死活不撒手，小猴子就窝在她的怀里，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周遭。
送猴子小孩子的家里养了好几只猴子，说是训练好要带出去耍猴戏的。
说实话，看到人训猴子，孟冬青也看不过眼。
他们应该生长在山林里才对。
这只猴子好像是猴妈妈生病死了，剩下这只小猴子别的猴子排斥不带，丢给家里孩子养着玩。
他们这里猴子不稀奇，那小孩吃了粮，看醒醒喜欢，就把这只小瘦猴送给了醒醒。
孟冬青，“……”
醒醒抱着猴子非要给猴子当妈，孟冬青这个亲妈是一脸无奈。
最后只能带着猴子上了车。
托胡雪妮得空帮她捎点米粮过去那送猴的小孩家，孟冬青带着醒醒准备回家。
“我申请了工作调动，但不确定能不能调走。”胡雪妮叹气。
婚离了，胡雪妮也确实不想再留在这里了，这个市很小，比有的县城还小，时不时就能遇上孙佳俊。
胡雪妮不打算去找孙佳俊麻烦，怕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找她来拼命。
就像孟冬青说的，省城至少有熟悉的知青们，那这个城市对她来讲，就不算全然陌生，比沪市，比这里都要好。
土特产公司好像跟百货公司是一个上级部门，孟冬青准备找魏瓒问问。
不过这是她心里的打算，魏瓒能不能帮上忙还两说，为了胡雪妮让他为难肯定不行，所以也没必要让胡雪妮先抱有期望。
“调动的事慢慢来，放假的时候，可以去省城找我们玩。”孟冬青给胡雪妮留了地址和电话。
胡雪妮重重点头，她肯定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