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来往的次数多了,醒醒都要吃出经验来了,她视线先扫一圈,看有没有熟人。
这时候人员流动特别小,能进月台做生意的,流动也不大。
醒醒一眼见到熟人,“黄色瓜皮帽叔叔,我要买你家的,两只烤鸡和三份炒面,还要两筒甜酒。”
都不用人推销,直接报上自己想吃的,一听就是熟客了。
围在窗前的人赶紧散开,去别处招揽生意,戴黄色瓜皮帽的憨厚男人赶紧挑着担子上前。
旁边还有个帮忙打下手的,看上去秀气干净的少女。
“我记得你,谢谢你送我的发卡,这兜楠桔送给你吃。”少女看到醒醒,眼睛都亮了,“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妹妹。”
夏天的时候,她也是跟她爹在月台这里卖吃的,皮筋突然断了,风又大,头发糊了一脸。
是醒醒送了她一个红纱蝴蝶结大一字夹,可以一把把头发夹住的那种,特别漂亮。
她们这种小地方,只有一个小站台,离县市远得很,根本没有这种好东西。
憨厚男人赶紧递了一兜子楠桔上去,“谢谢,谢谢。”
醒醒一愣,也想了起来,是她从羊城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姐姐,当时她爸爸在跟这个叔叔买东西,她无聊望着外面,正好看到。
发夹是她给宝珠姐姐买的礼物。
但那天天气不好,风乱窜,当时这个姐姐正在卖吃的,头发糊了脸不说,还扫到被荷叶包着的鸡上,被车上的人骂了。
生意做完,眼睛都红了,醒醒就把发夹送给了这个姐姐。
醒醒看向魏爷爷,魏爷爷笑着点头,“收下吧,是姐姐的心意。”
“谢谢姐姐。”醒醒热情大方地道谢,下面的父女俩个更高兴了。
本来还要说什么,后面的窗户大概听到了她要的东西,听嘴馋了,原样少量要了两份,父女俩冲他们点点头,赶紧去后头做生意去了。
火车在这个小站停留了时间特别短,生意来不及做几单,马上又要发车了。
就在火车发车的时候,醒醒从车窗丢下《十万个为什么》丛书的几册,“姐姐,送给你,再见。”
少女忙快跑几步,把书捡起来,郑重地抱进怀里。
想到什么,她还追了几步火车,可惜火车已经提速,离开了月台。
她想问问这个妹妹的名字的,少女惋惜地收回目光。
回到她爸爸身边,坐在台阶上,小心地翻开书,这才看到封面上遒劲的字迹,魏今越,一年级一班。
醒醒的所有书的名字,都是让魏爷爷给写的。
别看她人小,但有自己的审美,晓得全家太爷爷的字写得最好看。
“爸,好几本书呢,我回去和弟弟一起看。”少女仔细地把书掉地上的灰拍干净。
憨厚男人摇了摇头,“弟弟还小,不爱惜,等他大点你再给他看,这是你的书,你自己收好。”
……
醒醒非常珍惜地吃着比普通桔子更小,更偏向橙色的小楠桔。
“太奶奶,我好高兴呀!”醒醒坐在床上,快乐地踢着脚,“妈妈说有时候给出去比得到更快乐,我以前不懂,现在有一点点懂了。”
魏奶奶笑着接过醒醒剥好的小桔子,“这是一种人生的态度,关于这个,还有一个作家高尔基经历过的小故事呢,太奶奶讲给你听……”
火车上的旅途有些枯燥无味,但再枯燥的旅途,也能遇到有趣的事,好玩的人,和美丽的风景。
“爸爸!”火车到站,醒醒第一个看到魏瓒。
等车一停稳,她直接从车窗爬了出去,让魏瓒接住她。
老孟手忙脚乱地,生怕醒醒掉下去,等魏瓒把人安稳接到怀里,放到地上牵住,才松了口气,得亏他跟着来了,不然孩子太爷爷和太奶奶可把不住她。
“爸,你们慢点,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下。”魏瓒抱着醒醒,压着心里的失望。
人真是奇怪的很,明明早知道孟冬青不会来,但不到最后一刻,就死不了心,总盼着她能突然出现。
急着要下车的老孟停下,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拎起行李,护着两老下车。
月台上,醒醒已经在调侃魏瓒了,“爸爸,看不到妈妈,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有点想哭?”
魏瓒,“……”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事的,我不告诉妈妈。”醒醒继续往魏瓒脸前凑,非要看他哭不可的样子。
魏瓒忍了又忍,没忍住怼回去,“你妈妈是不是嫌你烦才不来的?”
闺女不应该一直乖巧贴心吗?不是贴心小棉袄吗?为什么他家这个,时不时给他漏一阵风呢?
醒醒眼睛一瞪,“才不是这样,明明是你没有麻将有魅力,妈妈才不来的。”
父女俩温情不过三秒,就开始了互相捅刀子,互相强调自己在孟冬青心里有多重要,比对方更重要。
“我是妈妈生的!”醒醒已经被怼生气了。
魏瓒,“她是我老婆。”
“我流的骨血都是妈妈的,我才是妈妈最重要的人!”醒醒有些得意。
魏瓒老神在在,“没我,你妈妈一个人也生不出来你,先有我和你妈妈相爱,才有的你,你得排在我后面。”
醒醒,“……”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不知道怎么反驳。
最后等老孟带着两老下来,父女俩已经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了。
好在人家是亲爷俩,没一会又亲近起来,魏瓒开来的车里,给醒醒准备的东西都等不及她回家了,直接放在了后排座位上。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爸爸,我爱你!”醒醒拆着礼物,时不时惊呼一句。
“爸爸,我承认,你虽然没有麻将有魅力,但你是我最好的爸爸!我稍让步一点点,你和我一样,是妈妈最重要的人。”
魏瓒没好气地哼一声,不搭理她。
有好处就是爱爸爸,没好处就是妈妈面前我第一,要魏瓒来看,是气他第一才对。
老孟实在是不习惯这么直白地表达,脸不自觉会扭到一边去,他觉得魏瓒有点惯孩子,可又不好直说。
孟冬青和魏瓒是惯孩子,好像也没惯出毛病来,孩子被教育得很好。
老孟想不明白,偶尔看向翘着嘴角开车的魏瓒,心里莫名有一点儿羡慕。
老孟一直习惯的父子女之间的关系,是沉默的,有隔阂的,永远不可能这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