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溪翻着底下人搜罗来的账册。
他对面坐着顾流亭。
闻鹤溪唇边有着笑意,很是和煦,他仿若闲聊一般,道:“顾家现在该后悔退了和誉王的婚事吧?”
顾流亭面色如常,“当然不,誉王只是看着风光,但陛下对他始终有着嫌隙。”
闻鹤溪品着“嫌隙”这个词。
真的是嫌隙吗?
如果父皇真的厌恶闻聿檀,那为什么在他弑君未遂时不杀了他?
闻聿檀活着,便已经说明了皇帝对他的宽恕。
罢了,闻熙或许对闻聿檀有父子之情,但他更爱自己的龙椅。
闻鹤溪凝着顾流亭,顾流亭面不改色,“殿下,臣对您忠心耿耿。”
誉王府。
朱珩殊是从侧门进的府中。
今日是十一月廿七,天气冷寒,地上积蓄着层层雪花。
昨日在朝堂上,数十官员一起上奏,检举闻聿檀私铸兵器,且大兴土木建造粮草囤积库房。
私铸兵器,大肆购买粮草,这都是意图谋反的前兆。
皇帝当时驳回了这些折子,但第二日,驻扎在城郊的御林军便进了城门。
“殿下,御林军正在围府,等过不了多久,圣谕便会颁布让他们进府搜查。”
商序站起身,“那些文臣大多都是我爹学生,我去找我爹压住他们,让他们别乱说话。”
朱珩殊解下大氅,“商序,时下我们正被猜忌,还是不动为好。”
温姿月也觉察到了这凝重的气氛,她推开窗子,伸出掌心接了几片雪花。
雪花很是脆弱,在她手中很快化为水。
莲音急忙把窗子关上,“王妃,您也不穿的厚些,吹了这些凉风身子怎么受得了。”
温姿月才不听,她推开莲音的胳膊,继续开着窗户去看雪景。
莲音无奈,拿出夹袄给她披上,絮叨着道:“这几日府里戒严,若是真生了病气,估计大夫都不好进来,小姐您可得爱惜着自己的身体。”
丫鬟往屋子里搬来火炉,她们行动轻巧,手脚麻利,看得出都是身子骨结实的。
温姿月问道:“莲音,你说平城现在下雪了吗?”
莲音回道:“奴婢前几日收到了张嬷嬷的信,她说平城已经下了五六日的大雪,现在人人挨在家中只能做些吃食聊天打发日子。”
平城有种特产叫浆果子。
果子要在树上挂了霜才能摘,摘下后泡在米酒里,装果子的陶瓷坛要在大雪里埋十几日才能挖出,做好的浆果子酸甜爽口。
温姿月道:“今年还没吃浆果子,莲音,你想吃吗?”
莲音脑子里也想起了浆果子的味道,她吸吸鼻子,“当然想呀。”
京城冬天比平城暖和,莲音试着做过浆果子,她做的无一例外都发出坏掉的酸味。
莲音絮叨着,“其实在京城也还好,这里暖和,不用像在平城一般穿的笨重。”
这房间里烧的也是上好的银丝碳,燃着没有烟气,还有好闻的雪松气息。
莲音拨弄着炭盆,她又加了两块火炭,屋子里的热气更浓了。
温姿月撑着下巴,她看着窗外的雪,“可我从小到大每年都要吃浆果子,今年吃不到我会想一整年。”
温姿月看向莲音,“莲音,你回平城帮我带过来一些。”
莲音指着窗外的大雪,“小姐,这么大的雪,您是想让奴婢走回去吗?”
温姿月眼巴巴的看着她。
莲音叹气,“好了好了,我去还不成吗。”
温姿月立刻绽出笑容,“其实也不是非要让你去,但是谁让你疼我,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现在便收拾东西吧。”
莲音:......这么迫不及待吗?
丫鬟们的通报声传进屋里,“王爷。”
温姿月从软榻上移开身子,她倒好热茶,等闻聿檀进了屋里,她立刻把茶水端了过去。
温姿月指着桌子上的点心,抱怨道:“这些都不是今日新买的,我看着都发腻了。”
她拈起一块,递到闻聿檀唇边,“你尝尝,是不是很难吃?”
闻聿檀就着咬了一口,其实味道没太多差别。
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那让人再去采买些。”
温姿月拉住闻聿檀的袖子,“你下命令给管事,管事再传达给厨房,厨房再支使人采买,这要等多久?”
闻聿檀眉头微皱,这只是一句话的事,并没她描述的这般麻烦。
看着闻聿檀这迟疑的模样,温姿月决定无理取闹一样,她指腹按在闻聿檀眉心,“你皱眉了,是不是在不耐烦?”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亲近的动作了。
在上次争吵过后,温姿月虽然服了软,但闻聿檀能感受到她对他的疏离。
她不怎么理会他,看到了他也是规矩的叫声王爷,跟他待在一处也会很快离开。
闻聿檀道:“没有不耐烦。”
温姿月轻哼一声,“算了,这次我就当没看见。”
她话音一转,“但是,你要亲自去给我买来,不然你刚才说的我就当是假话。”
御林军围府,闻聿檀是被看管的主要对象,他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姿姿......”
温姿月按在他唇上,大发慈悲放过了他,“算了,今天不为难你,等你能出去了再买来。”
“府里多了很多生面孔,你忙你的,别老是惦记我。”
风雪打在脸上,闻聿檀还有些迷糊。
她竟然这般善解人意。
他对着管事道:“王妃这边,最近可有什么特殊的?”
管事选了很折中的回答,“王妃这些日子每日看书作画,脾气也很平畅,对府里的下人也没苛待过。”
闻聿檀眉心似乎还有她指腹的温度,他轻轻触碰,“以后王妃这边不用看管的太过严实。”
管事道:“是。”
莲音拿着小包袱,她在院门前踏过一只脚,之后把目光放在守门的侍卫身上,但很神奇的是他们今天一点都没拦她。
哎,她还想着被拦回来呢。
大冬天的,这一趟真是非走不可,莲音咬牙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