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衍在月光的包裹中安稳睡去时，有人却睡不着。
沈大富回到家后，心里一直发慌得厉害。
堕胎这件事，在我国并不违法。
只是在道德上存在诟病。
至于段青衍之前说的，沈大富找关系提前查出孩子性别这件事。
警察审问这件事时，沈大富咬死了没有这回事。
警方没有证据，拿他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口头警告一番，把人放了回去。
但是回到家后，沈大富并没有放松下来。
不仅如此，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沈大富更显坐立难安。
沈大富的老婆刘桂香见他从回来开始，就一副不安生的模样，担忧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从回来开始就一副不对劲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妇道人家懂什么？起开，别烦老子！”
沈大富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一脸烦躁地回了里屋。
刘桂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手撑住身后的桌子，才惊险稳住自己的身体。
两个女孩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沈大富回了房间以后，大妞才敢畏畏缩缩地来到刘桂香身边，小声关心道：“妈妈，你没事吧？”
然而她的关心刘桂香并不领情，反而一脸嫌恶地把她推开。
“躲开点！没看到你爸不高兴？在这碍手碍脚！没事干去把厨房锅碗洗了！还有盆里那衣服都给洗了！”
大妞瑟缩着低头不敢说话。
旁边的二妞年纪虽然更小，但什么都还不懂的她却完全遵循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这种时候从来不会上去讨嫌。
在沈大富跟刘桂香这对父母的眼中，她们姐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哪怕她们其实是帮了爸妈的忙，但是并不会得到任何一声“谢谢”，反而只有责怪。
性别为女就注定了姐妹俩一生都是错。
大妞比较老实，哪怕被父母这么嫌弃，还是事事都听父母的，完全不敢忤逆。
说直白点，就是胆子小。
但二妞不同。
二妞胆子要大上许多，再加上有大妞在上面顶着，自然就少吃了不少苦。
二妞不怎么听父母的话，经常故意假装没听到，或是听不懂。
这种时候沈大富跟刘桂香虽然会责骂，但骂完之后也不会再继续为难，而是转头继续使唤更听话的大妞。
二妞靠着装傻充愣的本事，逃过不少家务。
再加上她比大妞机灵，偶尔还能讨得刘桂香的欢心，从而得到一些好处。
别看二妞年纪更小，但新脑子就是更好使一点。
……
刘桂香训斥了一通大妞后，把大妞赶去洗碗洗衣服，自己去了卧室找沈大富询问情况。
大妞沉默地蹲在厨房的地上洗着碗，二妞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都是女孩儿，可二妞身上穿的看上去却比大妞光鲜不少。
虽说也不是什么多好的衣服。
但由此已经可以看出，二妞在这个家比大妞要混得好。
“姐姐，都告诉泥惹，不要理妈妈。”
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此刻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教训着自己的姐姐。
大妞没说话。
瘦弱的身体蹲在地上，从背后看，缩成一团像一个圆滚滚的球。
一颤一颤的，动作笨拙但却熟练地擦洗着盆里的碗筷。
明明才四五岁的年纪，却沉稳的好像已经十四五岁。
至于二妞，明明比大妞还小一岁，可心智却比大人还要成熟。
段青衍如果看到这两个小女孩，恐怕都要惊讶于两个孩子的成长。
这一家人果然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大妞不说话，沉默地洗完了盆里的碗筷。
起身转去院子里，准备洗衣服。
路过卧室的时候，听到里面爸妈争吵的声音。
大妞脚步不停，二妞跟在她身后，同样对房间里的争吵不感兴趣。
大妞蹲在地上揉搓着盆里的衣服，二妞站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看了一会儿，二妞突然开口说道：“姐姐，泥看到妹妹惹吗？”
大妞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浮现一抹惊恐的神色。
二妞就跟没注意到一样，继续说着：“窝看到妹妹坐在爸爸的肩头，窝也想坐爸爸的肩头。”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
大妞的呼吸急促起来。
却听二妞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咯咯咯~妹妹说很快就能跟窝们一起惹，妹妹还说喜欢窝哦~”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像是故意这么说给大妞听的一般。
大妞根本不在乎妹妹的喜欢，她只知道，她们现在早就没有妹妹了！
三妞出生后，她跟二妞都还没见到妹妹，三妞就被爸爸送给了别人。
后来妈妈又有小宝宝了，那段时间爸爸妈妈可高兴了。
可是没过多久，妈妈就开始哭，爸爸也是天天黑着脸。
之后妈妈肚子里那个小宝宝也没了。
这样的情况在大妞的记忆中，好像发生过好几次。
大妞有一次好奇问妈妈，肚子里那些弟弟妹妹去哪儿了？
结果被妈妈拎着狠狠揍了一顿。
后来爸爸回家，妈妈把这件事说给爸爸听。
大妞又被爸爸狠狠揍了一顿。
大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揍？只是爸爸在打她的时候，嘴里一直说着：“贱丫头！让你咒我儿子！”
大妞不懂，她什么时候咒弟弟了？
那一顿打，差点没把大妞打死。
当时大妞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二妞吓得直哭，却只敢捂着嘴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生怕一出声吸引了爸爸妈妈的注意，也跟着挨一顿毒打。
后来还是刘桂香突然良心发现，去小诊所给大妞买了点消炎止血的药。
喂了药之后就把大妞扔回房间里，任由大妞自生自灭。
大妞没死，真的就是命硬。
看到大妞没多久就又能下床，沈大勇吐了口口水，冲着大妞说了一声“晦气”。
想来也是觉得大妞命太硬。
大妞知道自己不讨喜，也害怕挨揍，所以尽量不去爸爸妈妈面前讨嫌。
可即便是这样，大妞还是能够感觉到爸爸妈妈对她越来越不耐烦。
尤其是这段时间，爸爸经常不在家。
每次回来以后都会跟妈妈吵架，然后摔门离开。
爸爸离开后，妈妈就会哭。
一边哭一边打她跟妹妹。
妹妹会躲，她却躲不掉，总是被打的遍体鳞伤。
后来有一天，大妞突然在妈妈的背后看到一个小妹妹。
妹妹全身红红的，特别小，比二妞捡来的布娃娃还小。
妹妹一直趴在妈妈的背。
妹妹的眼睛好像生了病，黑漆漆的，跟她和妹妹的一定都不一样。
都看不到眼白的。
妹妹经常盯着她看，大妞有点怕这个妹妹。
她跟妈妈说，不喜欢妈妈背上的那个妹妹，可不可以把妹妹送走？
可是妈妈不仅没有把妹妹送走，还狠狠地揍了她一顿。
最开始听到她这么说，爸爸妈妈都吓得不轻。
直到爸爸妈妈从二妞那里再三确认，他们背后没有什么妹妹。
两人在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按着大妞狠狠打了一顿。
那次，大妞差点就没了。
之后的大妞就变得很沉默。
只是她依旧看得见跟在爸爸妈妈身后的妹妹。
在大妞的眼中，那个妹妹一天比一天吓人。
直到不久前，一直跟在妈妈背后的妹妹趴在了爸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