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周围聚着的人越来越多,云映仪转向掌柜:“先帮我包起来,我下去看看。”
掌柜是看着云映仪和拂霜走进来的,自然知道拂霜是云映仪的侍女,说着便要和云映仪一起下楼。
可他低头去瞧,看到那名女子身边侍卫的衣服后脸色顿变,拦住了云映仪。
“贵客不能去啊!您是东瀚人士,有所不知,这女郎身边的侍卫穿着银甲配着弯刀,这是北燕的虎贲军,他们护着的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达官显贵!”
“贵客且看那银甲吞口处的狼头纹。”掌柜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轻,似是怕被下面的人听到,“三年前就是在这,虎贲军的弯刀斩了十七个流民,血溅在关帝庙前的石阶上......”
“姑娘看着是初来乍到,才入赤水关,不好得罪贵人啊!”
云映仪看着店主,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又是尊卑贵贱这套说辞。
掌柜面色焦急,枯瘦的手掌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发亮。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楼下传来拂霜的惊叫,似是被什么利器划破了风声。云映仪反手拔下累丝金簪,透过镂花围栏,可见北燕侍卫的弯刀正抵着拂霜后颈,云映仪再等不住,深沉的眸子落在掌柜身上,让他平白起了一身的冷汗。
“让路。”
楼下的北燕贵女嗤笑就在耳边回响,云映仪已踏着木阶下楼:“天地生人骨血俱是红尘一捧,哪片雪花敢说自己比旁的白些?”
“玉佩我带走了,用这个来换。”她解下腰间的玉牌掷在桌上,“今日我若为尊卑弃拂霜,明日就该因着贵贱主动寻死去了。”
掌柜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自然认出这块玉牌是东瀚宫中出来的东西,脸色剧变,终是骇于云映仪的气势,让开了道。
云映仪踩着满地狼藉下楼,将拂霜拽到身后护着,她立在血色斜阳里,裙裾翻涌如撕破天幕的云,拓跋蓉看呆了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之人,一双桃花眼潋滟动人,眼神却冷漠极了,活活冻死个人,但瞧她那身衣服,想必是东瀚哪家小官的女儿。拓跋蓉看着自己身上绯红色的北燕宫装,昂首阔步向前。
“你是何人?可知本郡主是谁?!大胆,见了本郡主还不下跪,虎贲军何在!”
又是一个郡主……
云映仪忍住唇边的冷笑,并没有管拓跋蓉,轻声安慰着双眸通红的拂霜。
拂霜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冤枉过,她抽噎着,像云映仪讲述:“您上楼后,我在这挑绢花,选了几只要去付钱,不小心拿出了公子的钱袋,这人叫了一群侍卫围住我,口口声声说我偷了她兄长的钱袋子……”
谢同銮的钱袋中东西不少,下了马车后云映仪便将其交给拂霜保管,谁知会遇上这样一档子事……
云映仪听清事情原委,朝拓跋蓉微微屈身。
“不知姑娘口中说的兄长,可是灵渊公子?”
拓跋蓉双手叉腰,声音清脆而高亢,脸上浮起气恼的红晕:“你是何人!为何知晓灵渊哥哥的字!”
云映仪声音冷冽如冰泉。
“姑娘许是误会了,我与灵渊公子北上而来,途径赤水关修整,东瀚和北燕所用货币不同,灵渊公子这才将自己的钱袋给了我,交由侍女保管。”
拓跋蓉能在上京混的这么嚣张跋扈,除了她是几家中唯一一个女儿被娇宠着长大外,脑子可一点都不笨,听云映仪这么说,便立刻想明白,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你!难道你是……”
“误会既然解开,还请姑娘向拂霜道歉。”
拓跋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脑袋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颤个不停,她指着云映仪大声说道:“本郡主凭什么向她道歉,一个婢女,本郡主不高兴了直接赐死都是她的福分!”
云映仪突然笑出声,指尖拨开横在她身前的弯刀,一步一步走向拓跋蓉。
“江河奔涌不问源头贵贱,雷霆劈落不择草木高低,郡主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可笑的是,这世道偏要造出三六九等的尺,量皮相、量血脉、量金银堆砌的牌坊。我今日想问问郡主,郡主心中那杆能量得尊卑贵贱的称,可量得出天地初开时,哪缕魂魄能镶着金边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