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快些,前院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席了,别误了郡主的及笄礼。”
云映仪被擒着手脚、扯着头发,跪在赵嬷嬷身前,光刺得她皱了皱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眼前天旋地转。
“还当自己是王府里金玉堆成呢?马奴生的孽种,白享了王府十五年的荣华富贵,居然还敢用邪术咒害郡主,下作蹄子!”
赵嬷嬷尖锐的指责声在她耳中忽远忽近,云映仪浑身便忍不住地战栗,却还是死死咬着唇,口中喃喃。
赵嬷嬷身形宽大,半躬着身子,就将好不容易透进来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影子像是一团恶兽,一点一点地啃食着她的血肉。
听得云映仪断断续续叫着:“阿兄……”
粘稠的唾液吐在脸上,赵嬷嬷冷哼一声。
“您怕是还不知道,世子爷早前从太学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守了昏迷不醒的郡主足足三天两夜,待郡主醒来后,只问了一句怎么还没将你打发到庄子上去。”
“世子爷和郡主才是亲亲的兄妹,以前是被你这蹄子蒙了眼,现下还管你死活作甚?让旁人知道王府将一个马奴之女宠了十五年,该怎么想?”
云映仪手心湿冷,汗滴顺着额头滴落。心中涌起深重的悲哀,她的喉咙紧缩,几乎发不出声音,千疮百孔的心终于粉碎。
她本以为,至少、至少阿兄是会信她的……
被关到柴房的这些时日,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就是等阿兄归来,抱着他哭上一场。
可现在,阿兄甚至都不愿来见她一面……
那日,她正在荷花池旁雕那只给阿兄的小木雀,姨母赵氏带着一名女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晋王的书房。
赵氏和那名女子一人一只帕子,边哭边讲,晋王云毅越听越惊。
十五年前,瑞王起兵叛乱,逃亡中,晋王妃在宿州一庄子上生产力竭而亡。马奴将自己的婴儿和王府刚生下来的小郡主偷偷调换。云毅疲于逃命,并未发现。
后来,马奴替乡绅挡刀而死,乡绅感念恩德,将真正的王府郡主抱到膝下抚养。
已故晋王妃的庶妹赵氏,不久前去宿州寻医,半路却遇到了长相和晋王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郎!
赵氏用帕子拭去泪:
“姐夫有所不知,我与姐姐自幼关系亲厚,姐姐得了明远大师雕成的一对莲鲤纹玉佩,特意送了一块给我,当年姐姐去了,这块玉佩也消失不见,可这孩子……”
赵氏急急将女子推到云毅身前,摊开掌心:“这孩子,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云毅看着赵氏和女子手中的玉佩,心下惊疑不定。
“唤赵嬷嬷到过来。”
末了,补了一句:“让郡主……让她也过来。”
云映仪到时,便看到赵嬷嬷抱着一个陌生女子哭得撕心裂肺,一口一个心肝儿,她茫然地向云毅请安,却被赵嬷嬷冲上前来啐了一口。
“呸,你个假货!白白占着侯府郡主的位置这么多年,叫郡主受了这么多苦……”
云映仪再怎么沉稳,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女郎,顿时白了脸。
她从生下来就没有母亲,云毅自发妻去后整日斗蛐蛐钓鱼,世子云玦虽护着她,可他在太学进学,每旬只能回来两日。
久而久之,云映仪虽然样样拔尖,却养成了戳一下也一声不吭的软闷脾气。
纵使脾气再好,云映仪也知道,还没有一个下人朝她吐口水的道理,可眼下的气氛实在是不对劲,她压住心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毅。
看到云映仪被吓得不轻,云毅心中一软,刚要开口宽慰,就见一旁那双和他发妻一样的杏眼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您……您真是我的父亲吗?姨母没有骗我,我是有亲人在世上的,不是马奴生的野孩子……”
云毅心中钝痛,是了,如若这孩子真是他的血脉,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这时居然还在为这个占了他女儿荣华富贵的人心软……
他紧闭上眼,挥了挥手,云映仪就被带了下去,软禁在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地看守着,别说往外面递个消息了,连蚊虫都飞不进来几只。
没过几天,以赵嬷嬷为首的一群人闯了进来,将她从榻上拽起押到院中跪着,云映仪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鬓发凌乱。
那群人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采薇急匆匆地追出来,想给她披上斗篷,却被几个家丁拉过去拳打脚踢。
“采薇!你们给我住手!”
云映仪死命挣扎着,却拗不过天天干活的粗使婆子,反倒是自己被贯到了砸碎的花瓶上,瓷片划过羊脂玉般的面颊,血流如注。
“小姐……别怕,冷……斗篷……”
云映仪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瞧着采薇口中吐出血沫,雪狐皮做的斗篷还在手中死死攥着,家丁掰断她的手指,才把皮子扯出来,又啐了一口。
“呸,晦气东西,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
说完还不解气,又踹了两脚。
“采薇……采薇你醒醒……”
尸身从台阶上滚落,许是见了血,那婆子松了些力气,云映仪顾不上脸上的伤口,一把推开她,扑过去紧紧抱着采薇还温热的身体,却怎么都叫不醒她……
抖着手合上采薇死不瞑目的眼,云映仪就算再迟钝,也能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拼凑出真相来。
她不是什么王府郡主,是马奴生的女儿,是占了凤凰窝的野鸡……
“搜到了!这蹄子果真要害死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