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将容晏的身影拉长投在墙上,他闭上眼,掩盖中眸中的痛色,再睁开眼时,他已然恢复冷静。
“好,央央不愿也无妨,不如和灵渊进宫去,南夷和东瀚的质子本应入宫,一起在学宫进学。”
容晏眸色温柔,看着云映仪那张和谢瑶华极其相似的面容,手指轻抚着她的发:“如何?央央可想去?”
云映仪心中困惑,都说北燕是未教化的蛮荒之地,怎的她一个别国质子,还可以在学宫进学?
许因眼前这人和自己有血脉上的联系,云映仪心中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闻言,容晏眯起眼睛,忍不住轻笑道:
“北燕与以前大不同,央央入了上京,便可见上京的繁华,比临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映仪乖乖点头,白纪被玄一大半夜从床上拽了起来,臭着一张脸进来,但对容晏却不敢放肆,淡着语气。
“还请容相和太子殿下先出去,她刚醒,我要看看恢复的情况,重新开张药方。”
容晏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在云映仪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阿父就在外面,央央莫怕。”
谢同銮紧随其后,临出门前,回头深深看了云映仪一眼,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房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白纪和云映仪两人。白纪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云映仪的脉搏,眉头微皱,语气依旧冷淡:“你这身子,真是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云映仪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她知道白纪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医术确实高明,这几日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撑不住了。
白纪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动作利落地扎在云映仪的几处穴位上。云映仪只觉得一阵酸麻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吐出一口黑血来,原本沉重的身体似乎轻松了些许。
“冰魄蛊的毒性暂时压制住了,但寒毒还在体内肆虐。”
白纪一边施针,一边冷声道,“你若不想早死,就乖乖按我的方子吃药,别想着耍什么花样。”
云映仪轻轻点头,低声道:“多谢白大人。”
白纪冷哼一声,收起银针,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递给她:“这是今日的药,你确定不吃?”
云映仪接过药丸,收在掌心。
“若是优昙花,我不会吃。”
白纪轻啧一声,手往前递了递:“是我为你寒毒研制的药丸,不知道能起多大的作用,要是不怕死就吃了,我好继续改良。”
闻言,云映仪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白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嘴欠的模样:“你倒是能忍。”
云映仪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习惯了。”
白纪没有再说什么,收拾好药箱,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云映仪说道:“这北燕的容相和太子殿下对你……倒是真心实意。你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做。”
云映仪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白纪的背影。
“我需要向他传一封信。”
“如果他们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帮你们去对付北燕。”
白纪没有回头,背影消失在门外。
“回到上京后,你要想法子让我再为你诊一次脉。”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烛火轻轻摇曳的声音。
她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上,心中思绪万千。容晏的温柔、谢同銮的关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就像另一个晋王府,她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深渊还是救赎。
“真心实意吗……”云映仪低声喃喃,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狼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到上京,找到真相,才能解开她的疑惑,也能知道云璟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
夜色深沉,云映仪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席卷全身。
白纪出去后没多久,她又睡着了,容晏和谢同銮心下略微放心。
他们一个太子一个丞相,不能离京太久,打算等云映仪身体好些后就启程前往上京。
云映仪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暖意融融。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发现四肢虽然依旧酸痛,浑身发冷,但比昨日好了许多。
“醒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云映仪转头看去,只见容晏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册,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发间依旧斜插着那支竹簪,整个人显得清隽如玉,仿佛昨夜那个慌乱失态的父亲只是她的幻觉。
云映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容晏见状,立刻放下书卷,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喝口茶水,慢些,别呛着。”
云映仪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喉咙的干涩感稍稍缓解。她抬眸看向容晏,发现他眼底依旧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昨夜并未休息好。
“阿父……”她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容晏却听得真切,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水洒出来。
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轻轻拍了拍云映仪的手背,温声道:“央央不必勉强,若是还不愿认我,也无妨。来日方长,阿父等你。”
云映仪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狼牙,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容晏的温柔,更不知道这份温柔背后是否藏着什么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太子殿下呢?”她低声问道,试图转移话题。
容晏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灵渊那孩子,一早便去准备回京的车马了。他担心你身子受不住颠簸,特意让人将马车重新加固,铺了厚厚的软垫。”
云映仪闻言,心中微微一暖。
谢同銮对她确实极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容相,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车马已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容晏点了点头,转头对云映仪柔声道:“央央再休息片刻,待会儿阿父来接你。”
云映仪轻轻“嗯”了一声,目送容晏离开。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她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中。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比拟她此刻纷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