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香阁的飞檐翘角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锦瑟抱着沉甸甸的白玉药碾穿过回廊,青石板地上还凝着昨夜的露水。她忽然停住脚步——院中十二名护卫的剑阵正演练到关键处,靛蓝色的身影如流水般交错,剑锋划破晨雾的声响清脆悦耳。
“左三退半步!”玄一银白的面具在晨光中一闪,手中未出鞘的长剑精准点在一名护卫的肩胛,“拓跋家的断门刀专攻下盘,这个空档会要你的命。”
锦瑟看得入神,药碾里的甘松粉撒出来些许。她慌忙蹲下身去收拾,却听见调香室传来“叮叮当当“的铜器碰撞声。
调香室内,容央正俯身调试新制的铜蒸馏器。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素青的衣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发间那支梨木簪有些松了,几缕青丝垂落在颈侧,随着她调整铜管的动作轻轻晃动。
“师姐!”锦瑟气喘吁吁地撞开门,“药材都分好了!”她将厚厚的清单拍在案几上,震得旁边的鎏金香炉晃了晃,“按你说的,雪胆和龙血竭单独存在玄铁柜里,其他......”
容央突然抬手示意她噤声。她指尖点在清单的“雪胆”条目上,眉头渐渐蹙起:“这批雪胆是谁送来的?”
“城东林记药行啊。”锦瑟眨眨眼,“我亲自看着他们从密封的锡罐里取出来的。”
容央转身从博古架取下一个锦盒,掀开时寒光一闪——竟是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尾缀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她小心挑开装雪胆的锦囊,银针缓缓探入。
“你看。”容央将针尖举到光下。原本银白的针身此刻泛着诡异的青黑,珍珠也蒙上了一层灰雾。
锦瑟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
“断肠草粉末。”容央冷笑一声,指尖轻捻针尾。珍珠突然“啪”地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朱砂色粉末。“混在雪胆里几乎无色无味,但遇银则黑,遇珠则裂。”
她突然将银针往案上一拍,针尾深深扎进檀木:“拓跋家倒是舍得下本钱。这点断肠草粉,足够毒死一城的守军。”
锦瑟脸色煞白,突然想起什么:“昨天验收时,林掌柜的指甲缝里......好像有这种青色......”
容央眸中寒光乍现。她取下腰间银匕首,“唰”地在掌心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入装有雪胆的玉碗。血液瞬间变成紫黑色,冒出细小的泡沫。
“果然掺了东西。”她取出手帕按在伤口上,白绢立刻被血染透,“去把地窖第三格的紫金炉取来。既然他们送了大礼,我们总要......好好回敬。”
窗外,护卫们的剑阵演练到了最凌厉的杀招。十二把长剑同时出鞘的声音,像极了暴雨前的第一声惊雷。
地窖内幽暗潮湿,唯有几盏鲛油灯在墙角投下摇曳的光晕。容央半跪在玄铁打造的香料柜前,指尖轻轻抚过一个个青瓷小罐。龙血竭的罐子入手冰凉,揭开时散发出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这罐成色不对。”她突然皱眉,将罐子举到灯下细看。本该暗红如血的药材,表面却浮着一层诡异的紫芒。
玄一的银色面具在暗处闪过寒光。他无声地靠近,黑色劲装几乎与地窖阴影融为一体:“三更时分,拓跋家的商队进了永昌坊。”
容央的手微微一顿。永昌坊的林家药行,正是今早送来掺毒雪胆的那家。她将龙血竭小心倒入铜筛,暗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底部几粒不起眼的黑色结晶。
“西域鸠羽的提取物。”她冷笑一声,用银簪挑起一粒。结晶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美得令人毛骨悚然,“看来拓跋家这次是下了血本。”
玄一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纸卷边缘已经起毛,显然被反复展开过多次。容央接过时闻到淡淡的血腥气——这情报怕是来之不易。
“曼陀罗二十斤,血海棠五十株,鸠羽三百根......”她的声音在地窖中渐渐冷硬,“还有冰魄银针、断肠草汁......”清单最后的朱砂印记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北燕皇室专用的火漆印。
“阎罗笑。”容央猛地合上羊皮纸,纸张发出清脆的裂响。这三个字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
玄一的面具微微转动:“与先帝中的毒一样。”
地窖突然陷入死寂。容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银匕首——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她仿佛又看见母亲临终前呕出的黑血,那些血珠落在白绢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他们要在什么时候动手?”容央的声音轻得像地窖里的回音。
“三日后,太后寿宴。”玄一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拓跋弘以贺寿为名入京,随行十二人全是西域顶尖的毒师。”
容央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上面阴刻的狼首纹。令牌背面沾着新鲜的血迹,还带着体温——想必是从某个倒霉的信使身上刚取下来的。
灯光忽然剧烈摇晃。容央转身打开暗格,取出一只紫檀木匣。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二个琉璃小瓶,每个瓶中都装着淡青色液体。
“春风醉。”她轻轻摇晃其中一个瓶子,液体顿时泛起珍珠般的光泽,“中者如沐春风,三个时辰后经脉尽断而亡。”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正好请拓跋公子品鉴。”
玄一突然单膝跪地:“地牢已经准备好。”银色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锋芒,“要留活口吗?”
容央将琉璃瓶放回木匣,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婴儿:“留一个舌头回去报信就好。”她转向角落里的鎏金香炉,“告诉拓跋钧,天香阁的九霄云......”
香炉突然无风自动,炉盖“咔嗒”一声弹开。一缕紫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凝成云朵形状。
“专克阎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