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侑的怒火,忽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唯剩无尽的空虚。
“一群虫豸……”他喃喃低语,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般,咬牙道,“君父被这些奸臣蒙蔽太久了,我得向他痛陈利害,警醒陛下!”
“我坚信!”
孔侑肃然道:“陛下的心必然是好的,他肯定想中兴大乾,他的一系列政策本也没有那般离谱,只是下面的杂碎们太坏了,都给他执行坏了。”
郑克贤;“……”
“也罢。”缇骑指挥使丧失了劝诫自家老弟的兴致,“你是孔圣世家的人,本也就有一定特权,可上达天听。既你坚持,我就引荐吧。”
“走,陛下正在上书房理政。”
“谢了,郑老哥。”
“唉,你满腔热血,满腹衷肠,我岂可辜负?但愿……”郑克贤沉吟半晌,才涩然一叹,“但愿你最终不会落得个心灰意冷,退隐山林,将雄心壮志说与野狗听的下场。”
汇报给太监后,仅仅片刻,孔侑就得到了特别召见。
孔侑振奋地将复合弓、燃烧瓶,以及强肾丹,统统交给小太监拿去检查,然后匍匐着躬身觐见。
一入上书房,郑克贤与孔侑就看到几名国之重臣,都围绕在一张古拙的地图前。
但乾武帝,却是在嚼着蜜饯果子,满脸厌烦地打着哈欠。
“微臣郑克贤\/孔侑,叩见陛下,祈陛下福寿永昌,长生万岁。”两人纳头就拜,但大臣们都露出嫌恶之色。
监控百官的缇骑,在大臣眼中,无疑是跟阉党一样的鹰犬走狗,只会令他们生厌。
“哦?我记得你!”乾武帝霎时来了兴致,见他两手空空,便会意地瞥向小太监,“你去四方县,将那个姓许的征召回来了吗?”
“臣有罪,辜负了陛下的信赖。”孔侑再叩首,苦涩道,“赵国一品女官秦青瞳亲至四方县,跟微臣同时到了荡虎山,拿出了赵女帝的求贤圣旨,也想征召许灵均做官。”
乾武帝一怔,饶有兴趣道:“哦?女帝也跟寡人一样有疾吗?朕有三千佳丽的烦恼,难道她也有面对三千面首力不从心的忧愁?”
此言一出,上书房中顿时满是咳嗽声。
大乾重臣们,以及两名缇骑,全都无语了。
“赵国女帝并非征召许灵均做太医。”孔侑的心渐渐绝望,君父的离谱,令他愈来愈觉得乾国前途灰黯,“她赐许灵均,天子伴读,帝王军师,且许诺官职不低于三品。另外,赵瞾会为许灵均赐婚,将赵国十大门阀之一的欧阳家族长女,被誉为赵国四大美人之一的欧阳雪舞,赐予许灵均为平妻。”
“嘶!”
上书房中,群臣都露出震撼之色,甚至……有些艳羡。
他们虽然都是一二品的重臣,但基本都是耄耋之年,垂垂老朽。
可那许灵均,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官居三品,且有豪门贵女做妻子,可谓是官场得意,情场风流。
乾武帝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恼火道:“赵瞾是啥意思?朕的太医,她居然要带回去作为储相?赵国是没有男人了吗?她竟是如此的饥渴……哦,朕懂了,莫非那许灵均十分英俊?”
孔侑摇头:“倒是很英武,却并非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但此人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能吸引他人,极具亲和力。不过,赵国女帝并未见过他,绝不可能因为贪恋男色而许诺官职。”
“哦?那是为何?”
乾武帝陷入沉思。
孔侑忍不住道:“陛下,依臣愚见,赵瞾的那一道圣旨乃是因为‘女帝煤’!”
“这又是何物?”乾武帝迷茫地看着他,他那一双小眼睛中有着清澈的愚蠢,很纯真。
孔侑介绍道:“据臣所知,许灵均为了博得佳人芳心,因此给欧阳雪舞出了一计,让她将蜂窝煤改名为女帝煤,然后一文钱畅销赵国,令广大赵国百姓人人得以饱暖。此计,为百姓节省了许多取暖的耗费,令百姓感恩戴德,能极大地提升女帝的威望,甚至是助赵瞾坐稳皇位!”
“可以说,许灵均解决了赵瞾登基后皇位不稳的隐忧,深得其心。”孔侑肃然道,“要知道,秦青瞳是赵瞾的心腹女官,既是潜邸时的闺蜜,又是夺嫡时的谋臣,现在还是与丞相同级的一品女官。由此人亲自奔赴四方县招揽许灵均,足见赵瞾的求贤若渴!”
“混账东西!”
乾武帝却是勃然大怒,一把将桌上的官窑笔洗推在地上。
“大乾的子民,那就是朕的奴才,理当对朕言听计从!朕征召那许灵均来做太医,他岂敢不遵?赵瞾那贱人,竟敢挖朕的墙角,给朕起草一封书信,朕要骂她不知廉耻!朕还要赐死许灵均的九族!他竟敢里通外国,此乃叛逆!”乾武帝咬牙切齿。
他不是气恼自己国家的人才被女帝赵瞾夺走。
他恨的是被自己视为奴才的许灵均,竟然被赵瞾以大贤的身份征召,这种千金买马骨,会彰显得自己有眼无珠,沦为赵瞾增长威望的踏脚石。
“回禀陛下,许灵均并未奉诏……”孔侑连忙告知,“我们双方的圣旨,都被他婉言谢绝了。许灵均说自己是山中隐士,性格淡泊,无意出仕,只想呆在荡虎山中保卫乡土。”
乾武帝瞬间转嗔为喜:“哦,他拒了那个婊子?此子,倒是有几分忠君爱国之心嘛,竟然连三品大员和四大美人都不要?”
“朕……要嘉奖他!”
孔侑趁热打铁:“许灵均听闻圣上有疾,特献上手工搓制的顶级强肾丹,说是只需此物,即可令陛下从此雄风再起,面对妃嫔时定能大展拳脚。”
“很好!传朕旨意,嘉奖他……白银千两!”乾武帝本想大喊一声“黄金万两”,但想到现在国库空虚,话到嘴旁,顿时咽了回去,改了口。
“啊?”
孔侑懵了,本能地脱口而出:“可许灵均的十倍浓缩强肾丹,光是一盒的卖价就不止千两,他还上贡了两盒……”
乾武帝老脸通红。
上书房中,弥漫着难堪的沉默,重臣们纷纷脚趾抠地,恨不得挖出地缝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