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安和程霜到福安县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一起到粉店吃完晚饭之后,程霜就打算先回家,顾亦安晚上到酒店去住。
怕她和她妈妈吵起来,顾亦安嘱咐她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而程霜最怕的,就是顾亦安这次非要跟她回来是想帮她还债,要真是那样,那她欠他的就太多了,分手之前不可能还清楚的。
顾亦安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后,程霜抱着两套衣服和化妆包上楼,不方便找钥匙,她便敲了门。
冼翠莲坐在客厅里发愁,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心里也有些慌,害怕是贷款公司的人过来追债,轻手轻脚地走到猫眼那里查看,看到门外是程霜之后才赶紧开门。
“霜,怎么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开门后看到女儿手里抱着东西,想要接过来,但是程霜躲开了。
“我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程霜往房间走去,开了房门,发现里面跟她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样干净整洁,这次没有堆满纸箱。
冼翠莲一直跟在她身后,问完她有没有吃晚饭,然后又朝程晚的房间嚎了一嗓子:“程晚,姐姐回来了。”
“姐姐,姐姐,你真的回来了吗?”程晚丢下手里的铅笔,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姐姐的房间,看到姐姐后高兴得原地蹦了三蹦。
“写完暑假作业了吗?”程霜摸了摸他的头,话问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讨人厌的大人,一张嘴就是问学习。
但程晚心情好,开开心心地回答她:“没有,姐姐你教我写好不好。”
“明天吧,姐姐现在有点累。”程霜很快就把程晚打发回房间了。
冼翠莲给她热了一个粽子,明明都说已经吃过晚饭了,还要折腾。但是家里自己包的粽子好吃,她选择吃,到餐桌那边坐下,打算边吃边聊。
在江城的时候她可以说出卖房还债的想法,回了家之后就说不出了,家里每个角落都是那么熟悉,开心的、痛苦的回忆都有。而且要是真的回老家住,生活会不便很多。
程霜不想追究死人的责任,但是程大伟真的让这个家变得好惨,他倒是跳江自杀,一了百了了。
她说:“爸选择自杀,会不会是觉得自己还不上欠下的债了,想不开就去跳江。”
冼翠莲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可能是,他越赌越大,又不去赚钱,怎么能还清,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最后连命都不要了。”
程霜突然想到程大伟给自己留的那封信,觉得很可笑,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他怎么连坦诚都做不到。
不过他有一点没说错,确实是个软弱的人,自己欠下的债都不敢自己还,死了还要拖累最亲近的人。
她问冼翠莲:“你想好了吗?这房子卖不卖。”
“我不想卖。”冼翠莲的头低了下去,“但我没办法。”
程霜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亲戚的脸,问道:“舅舅最近怎么样,能问他借一点吗?”
冼翠莲娘家只有一个哥哥,在外省做蔬菜批发生意,听说特别忙,从小到大程霜就没见过他几次,就连程大伟去世的时候都没回来。
“他这几年生意都一般,你爸之前跟他借了2500,现在都没还。”
程霜现在就跟炮仗似的,很容易被点燃,知道又多了一笔债后,火立马就冒出来了,嚷着说:“你是怎么想的,放任他赌博,借钱都要让他赌吗?”
“我一说他,他就跟我吵,我说不过他。他失业了心情不好,我就没敢太说他,谁知道他越赌越大。要是知道最后连命都没了,我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赌。”说完后冼翠莲掩面哭了起来。
程霜很想说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但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她得记住顾亦安跟她说的话,有话好好说,当务之急是先把事情解决了。
她想着舅舅应该还是有一点积蓄的,表哥表姐都大学毕业了,工作也都还不错,应该不急需用钱,看看能不能借个三四万给她们。然后再把冼翠莲的面包车卖了,应该能卖个两万。再加上从顾亦安上次给她的五万,可以先把网贷的钱还了,再还一部分给大头叔给家里救急,剩下的慢慢还。
程霜跟冼翠莲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冼翠莲也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就是没有了面包车,以后出摊就不方便了,不知道怎么搬运东西。
“借吧,要学会厚脸皮,不然这日子怎么过下去?”程霜把最后一口粽子吃完,“你明天就给舅舅打电话看能借多少,不行我们再想想还有什么人可以借。”
冼翠莲点头了。
程霜觉得很累,洗漱完之后就赶紧躺下,睡前跟顾亦安聊了一会儿语音,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冼翠莲叮铃哐啷的搬货声吵醒的。听这声音,估计又在生什么气,她都习惯了。那会儿才七点多,程霜打算再眯一会儿,但怎么也入睡不了,便干脆起床。
冼翠莲给她发了微信,让她起床之后先带程晚到摊位再去忙自己的事情。程霜便去程晚的房间叫他起床。
“程晚,起床。”她边开门边喊,结果看到程晚那又小又圆的身子趴在书桌上,自己看书。
程晚回头:“姐姐,我早就醒了。”
“这么早。”
“我平时起得更早呢,要陪妈妈去出摊。”程晚一脸骄傲地跟姐姐说。
“是吗?”程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洗漱完,又吃完冼翠莲给她留的早餐后,她才带上程晚走去中心街。到了夏天,冼翠莲只能改卖糖水,都是每天早起弄的。自从下岗后,她已经守着那个摊子十几年了,夏天卖糖水,冬天卖手抓饼,过年那段时间卖对联、年货和一些小玩意。
还没走到摊位,程霜就听见了吵闹声,还围了一群人在街上,仔细听那些吵闹声,好像还有冼翠莲的声音。
她突然紧张起来,放开程晚的手,让他先到旁边的奶茶店去坐着,不许随便乱跑,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话,更不许随便跟人走。
嘱咐完后,她快步往人群走去,神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