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岑溪摸了摸发胀的脑袋，重新拿出备用的木头，把帐篷给补了回去。
这已经他这星期不知道补过的第几张帐篷。
[岑泠]缩着脑袋，整个身子被垂下的帘布遮挡着，即使做错了事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睫毛轻轻地垂着。
岑溪叹息了一声，无奈地吐出一句：“真怕哪天被你害死了。”
死亡，对于一个幼崽来说，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存在。
冷脸的小豆丁的眼眸里也会跟着颤颤，手指不安地攥着：“你会死吗？”
岑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头疼地抚了下额头，最后还是没有多隐瞒：“嗯。会的。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死的。”
“怪物也会死吗？”男孩的眼眸虽然冰冷，但到底是清澈的。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任人涂抹。
岑溪蹲下身，在男孩跟随地目光里，慢慢掐着了男孩的嘴巴，阻住他说话：“要记得，你是人类。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多少有些懵懂。难道不是因为不一样才算是异类，所以才会被叫做怪物吗？
岑溪知道现在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讲这件事情太复杂了：“总之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
岑溪的眼眸隐隐变得惆怅。
但[岑泠]很聪明，豆大的眼珠子一瞬不眨地盯着他：“那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假的吗？”
岑溪顿了一下，眼眸里闪烁了两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假的吗？我们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吗，那在这个世界里经历的度过的日子又算是什么呢？
接触到的这些人又是什么呢？
[岑泠]的眼睛就跟着眨巴了两下，眼里求知的光芒也忍不住闪闪。
岑溪拍了拍自己的嘴，最后还是无奈道：“我们现在所居住的世界叫《神的棋盘》……”
那天，还能轻轻的拍打沙滩，世界的真相在[岑泠]的眼中顿悟。
“所以，你不是怪物。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异类。但其实我们是异类当中的普通人。”岑溪把帐篷搭好，就跟着进了帐篷，瘫坐在地板上，看起来累极了。
“累死了。”岑溪抹了一把汗，晶莹的汗珠顺着微仰的下巴轻轻滑落，睫毛都跟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妈……”[岑泠]收回了嘴，“爸，你也会死吗？”
岑溪快累死了，扎了下头发：“不然呢，我还能长生不老不成。”
[岑泠]：“……”
[岑泠]将身体蜷缩地很小，眼睫轻轻抬起：“那，你死的时候，我也会和你一起死吗？”
岑溪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像是世界被按下了倍速键，一下子变得好慢，好慢。
沉寂在寂寞的时间中缓缓流淌，帐篷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甚至变得模糊。
岑溪停顿半晌，抬手按在了男孩柔软的黑发上：“不会的。我总要先一步离开你。”
站在帐篷外的岑泠默默注视着，指尖轻轻垂落，在裤脚边抓了抓，又不得已地松开。
“可我不想你离开。”衣角被轻轻牵动，男孩的身体未动，手却轻轻的拉向了旁边。
岑溪靠后撑在地上，看着衬衣旁那只小小的，白嫩的手，如同依偎和留恋一般的。
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像你这样的，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我。”
说着，他又摇头道：“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会一直陪着你。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和消磨才是……”
说完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岑泠默默地注视着，可是只有他知道。
他喃喃自语，那双沉静的眼眸轻轻垂着，如水面般平静。在语气里很难品味出情绪：“其实忘得挺快的……”
在离开这里的第三天，他就连岑溪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不想改变什么吗？】一道神秘的声音贴在身边传来。
岑泠张望了一下。
那声音变自言自语的：【嗯……原来你是尊重命运的那一党派吗？那么，如果看这一幕呢？】
岑泠的眉头轻轻皱起，眼前的画面再次发生了改变。
【这次，你还能袖手旁观吗？】难道声音渐渐飘远。
“你是谁？”岑泠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帐篷，眉头蹙得更紧。
可那声音似乎已经走远了，因此并没有回应他。
紧接着，不远处就走来了两个人影。
曾经的男孩已经逐渐成长为了少年的模样，略带稚气的脸颊，薄红的嘴唇和那双淡薄如新的眼眸。
即使被岑溪抓住手臂带着，也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打架，打架，又打架。干什么！刚消停了一阵，这就又给我惹事。”孩子大了，岑泠没法再和以前一样，提着男孩的衣领，像叼小鸡似的把男孩提起来。
只能抓住他的手臂，如同扣押犯人一般，将躁动的少年钳制住。
岑溪把人带进帐篷里，安置着坐下。随后自己也跟着躺了进来。
随手往旁边一指：“诺，这么大了，该学会自己涂药了。”
[岑泠]也没多说什么，略带青涩的脸庞在抬眸的瞬间，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寒意。
岑溪不乐意了：“嗨！你小子忘恩负义，是吧？还敢拿眼神瞪我了！”
“我没有。”[岑泠]说话干脆利落，拿着药膏在伤口处涂抹。
冰凉的药膏刺激着破损的皮肤，疼痛感瞬间从神经传达至大脑。
[岑泠]咬咬牙，一声不吭地闷头处理着。
岑泠半撑着身体，掩唇轻轻咳了一声：“你都这么大了，还天天和他们打架。怎么，打架你就高兴了？”
[岑泠]的眼眸微微发沉，抿着唇背过身去。
“咳咳。”岑溪缓了缓，“哑巴了？和你说话呢。”
“你这么闷，以后怎么找媳妇。”
[岑泠]皱眉：“我不要。”
岑溪气笑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嗨？有些话别说的太早，等真到了那一天，真遇到了你喜欢的人，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隐藏不住的。”
[岑泠]的态度依旧冷淡：“哦。”
岑溪轻轻啧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做出了一副思考的姿态：“你这样的……把人都得罪惯了，又不会说话，哪家小姑娘会看得上你啊，要我说……”
“你呢？”[岑溪]跟着皱眉，望向他，一双眼眸里微微燃起了愤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他们都告诉我了。”
岑溪懵了一瞬，对上视线的时候，眼睛还在发懵：“什么……”
突然含寒意从脊背上拂过，岑泠打了一个激灵，睫毛微微颤抖，死死抓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
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如同洗脑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连神经都跟着颤栗。
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映照着岑溪的倒影，态度锐意而坚决：“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你明明……”
“够了！”
[岑泠]被岑溪这一吼，愣在了原地。
抬起眼眸，就对上了一双愠怒的眼眸。
记忆里，岑溪一直都是看起来温柔，但是为人极其洒脱的。很少露出这样气愤的眼神。
也许是吼得太急，岑溪咳得厉害，完全停不下来。
气氛瞬间变得焦灼，如同被炭火烤着。
只有耳边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的激荡着。
[岑泠]轻轻吞咽口水，把头扭开。
岑泠抬起的手微微垂下。
如果那时候的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
他一定不会说那句话，只是为了让岑溪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