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和詹士徳两股颤颤,眼前的这位陛下上过战场,夺过皇位,杀过兄弟,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啊。
白擎没有说话,丽妃腿软下跪,颤声道:“陛下,她还是个孩子……”
白颜只是不解的看了一眼母妃:“父皇,是儿臣说错什么了吗?”
她自是什么都没有说错的。
白擎轻笑一声,是啊,自家人,正因为他是她眼中天神一般的父亲,所以她才敢说实话:“天福,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朕不能交给外人去做。朕的边军需要银两,需要衣物,纺车带来的第一笔银钱绝不能由旁人染指。”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更不想让纺车再陷入党争之中。
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此令如朕亲临,天福,你可愿替父皇推行这新的纺车。”
“我!”白颜大惊。
白擎好笑:“刚才不还说朕是千古一帝,你也不做闺阁小女儿吗?你不是朕的自己人吗?怎么如今却不敢了吗?”
年轻人自受不得激动,白颜上前两步跪下接下了令牌:“儿臣接旨!”
白擎令詹士徳为副手,配合十六公主推行新型纺车,此事秘不发宣,直到功成。
……
一场戏下来,丽妃浑身都在冒虚汗,回头却见女儿已提起茶盏,轻巧的为两人倒了一杯热茶。
她咂舌:“你怎么敢的?”怎么敢当着陛下的面说那样的话?
“我若不说,父皇如何能把这件差事交给我来做?”宠爱不是长久之道,钱权才是。
她拿纺织机这种东西出来,不是为了便宜别人的。
想要让白擎这样的帝王用她,她必须聪明,但又不能过分聪明,耿直的性格,崇拜父亲的女儿,就是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
更何况她还有别人先天没有的优势,一,她和丽妃没有任何母家,二,她是女子,白擎无需担心她夺权,她能信赖和仰仗的只有他这个父亲。
她回身又看着丽妃,笑着握她的手:“娘,你想升一升位份吗?”
丽妃哪有心情想这个:“阿颜,娘这心有些慌。这么大的事情,你成吗?”
白颜手捏着象征着皇权的令牌:“必成。”
……
另一边,靳夫人也已经入宫拜见了皇后。
皇后靳氏从今秋起就病着,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眼见嫂嫂来拜见自己,便叫人撑起了帘子,撑着病体等她进来。
靳夫人拜见了皇后,却见她脸上妆容都盖不住的苍白:“娘娘的身子骨还未好转吗?可是太医伺候的不尽心?”
靳氏摆了摆手:“太医治的了病,医不了心。”
靳夫人便知还是太子的事儿,江南水患,太子差事儿没办好,被陛下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蠢,这又岂止是在骂太子?
“娘娘也不用太烦心,再如何陛下也就只有太子这一个子嗣。”靳夫人话说到了点子上。
白擎膝下的子女不少,准确的来说是公主不少,但儿子还就真太子这一个独苗苗。
靳氏脸色稍微好转了些,又问:“嫂嫂来宫里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靳夫人只提白颜将自家醉酒的儿子半夜扔出了寝殿,半口不提他的那些疯话。
靳长安是皇后的亲侄子,得知他半夜受冻,她岂能不心疼?
“这丫头从前与丽妃在本宫面前请安时倒一副乖巧的样子……”靳氏脸色难看:“瞧着她乖巧,又想让靳家避一避风头,本宫才许了这桩婚事,没想到却是个顽劣性子。”
“嫂嫂今日来是想让本宫替你管教她?”靳氏问。
“她不要脸,我却还要。”靳夫人冷着脸道:“娘娘,她有句话没说错,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靳家和太子却不是。眼前这节骨眼上绝不能因她再坏了名声。”
“请娘娘赐我一个管教嬷嬷,宫里没学会规矩,便叫她在宫外学会。”
“待磨没了气性,才好做我靳家的儿媳。”
靳氏点了点头:“也好。”她如今操心太子的事儿,也实在分身乏力。
……
靳夫人入宫后,中宫皇后很快以管教的名义赐了靳夫人嬷嬷及若干婢女,再加上‘传出来’的流言,很快就有人知道十六公主骄横,不敬婆母。
碍于公主的身份,靳夫人管教不得,只能入宫求了皇后。
整个皇宫都是帝王的,自然也包括后宫,前脚靳夫人刚走,后脚白擎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皇后病中倒是越发的糊涂了。”
他自然心中不悦,甭管天福是不是在为他这个做父皇的办事,那是自家的公主,再不受宠靳家都得敬着!
但眼下纺车之事要紧,白擎不想旁生枝节……况且天福和靳家保持一些距离,未必不是好事。
十六公主,白擎想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她聪慧,耿介,又难得懂自己的政治理念……可惜啊可惜,竟是个女儿家。
“你去,找人照顾些公主,务必不能叫她吃了大亏。”白擎吩咐。
大总管:“是,陛下。”
同一时间,傍晚残阳如血,落霞宫内,孟若云正痴痴的看着天空,她入宫三年了,两年多的时间都与陛下恩爱似夫妻。
她也以为自己是他的妻,可不想旁人的污蔑与争宠竟叫他疑心自己,孟若云想起那人不信任的眼神,此刻心中也难掩疼痛。
也罢,他既不信她,她也懒得作解释,便就是打入冷宫又怎样?
她活得干干净净。
孟若云的贴身宫女去领了炭火回来,又与她说今日的宫内的新鲜事儿,说起了十六公主昨儿才刚嫁了人,今日便同夫家闹了起来,靳夫人专程从皇后那里请了嬷嬷去管教公主。
孟若云听罢叹了口气,她心里大约明白十六公主为何要闹。
“痴人。”孟若云摇了摇头,目光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残阳:靳公子爱慕她,而她却困囿深宫,爱上了一个无情的帝王。
又皱了眉头:“她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能嫁靳公子这样的良人,已是很多人盼望都盼望不来的,何故争强好胜?”
回头冲宫女道:“这几日天凉了,我之前刚好给我父亲缝制了冬衣,不如先拿去给靳公子吧。”
他对她的情意她此生无法回应,也就只能给他做些衣物回报一二了。
“娘娘,这怕是不合适吧?”宫女有些担忧:“您可是陛下的妃子,怎可去给别的男人……”
“我与靳公子清者自清,怎会在意这些?”孟若云眉头皱起,不悦看向宫女:“你是本宫的贴身宫女,理应知道我和靳公子虽有交往却是君子之交,以后这种话莫要在说给我听。”
宫女想说些什么,看她这样的表情却也只能点头:“是,娘娘。”
……
从宫里回到靳府,天色早已经晚了,红屏跳下了马车,又敲了敲马车壁:“公主,到靳府大门了。”
白颜这才伸出手来,由红屏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马夫敲了好半天门,靳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已是深夜,里头却是灯火通明,乌泱泱的人群等着。
最前面靳夫人冷着脸候在院中,旁边站了一个着宫装,面容严肃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