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冷眸看着陈秀儿,像在看一个死人。
原主是十四岁的少女,元氏又是个柔弱的没有主见的妇人,在繁城这样还停留在宗族关系的老城中,守着偌大的家产无疑是幼儿抱金砖。
何况在剧情中,这里很快就会沦陷。
为保安全她得带元氏离开,至于这一对儿狼心狗肺的夫妻,该死。
陈氏被少女眼中的冷色莫名弄的心中一冷:“你那般看我作甚!好像我这个做嫂子的要害你?”
“你且出去族里问问,这哪个大户人家的好女儿不裹脚的?”
白颜眉眼垂下,只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报纸拿了起来:“我若是受不了那份罪,昨儿何必硬生忍着裹脚之苦呢?”
“你看看吧。”白颜道:“这是西城那边儿的报纸,我今天早上听见外边路人经过时候在说报纸上的新鲜事儿,才知如今那里正在革新。裹了小脚的女子是愚昧落后的,不被丈夫喜欢。”
陈秀儿虽然总在外面逛,但也只是听一听黄梅戏,从没听过这个。
她看了一眼报纸,“你别觉得我不认字儿就诓我?繁城怎么没这样的规矩?”
白颜淡声道:“西城和繁城到底不一样。再说了,要嫁到钟家的人是我,我难道会拿自己的未来骗你不成?我若是因为一双小脚嫁过去不得钟家喜欢,于我于白家有什么好处?”
“你要是不信,便叫白继业回来给你读。”
陈秀儿眉头轻蹙,又有些怀疑:“你等着。”转头又吩咐门口的小丫头:“去把老爷叫过来。”
还在牌桌上玩儿的白继业被叫了过来,不耐烦的照陈秀儿的要求读报纸上的内容。
如今的报纸文言白话各占一半儿。
白继业家里穷,当年读了几本书也是因为白父这一支专门为族里请了先生,文言文他理解不了,好在这张报纸上写的是白话。
是一个文人在纸上刊登的故事,在发现了妻子被包裹的三寸金莲拆开之后不仅丑的触目惊心,更是散发一股熏天的恶臭,直接就厌了她。
再加上那里正值文化革新,裹脚等同于旧式女子,思想与意识统统都是落后的,他就休掉了自己的小脚妻,重新娶了一个上过新式学堂,在报社上班的太太。
“我的天老爷,西城的女人家都能上学堂,去报社工作了?”陈秀儿一直以为报社是厉害的人才能去的,像白家唯一一个考上了西城联大的白敬业,那是白继业的亲弟弟。
白继业眉头皱着:“你少见多怪,西城那儿跟咱们这儿能一样吗?那边可是连飞机场都有,你见过飞机吗?”他送弟弟去大学的时候可是见过的。
“那还不真让她裹脚了?”陈秀儿还有些不放心:“这报纸上的人觉得裹脚不好,不一定亲家就觉得不好。再说了,这多少年的规矩了?”
白继业算是个精明的人,“敬业跟我说,西城那里现在处处都革新。钟家的少爷都出国留学去了,那定然不爱旧时的那一套做法。”
又摇了摇头:“裹脚不妥。”
白敬业是厉害的人,他都这么说了陈秀儿就也点头:“你说的在理,在理。”
又一改刚才的悍妇神色,笑容满面的看着白颜:“多亏咱家颜儿机灵,听到外头过路人说这事儿,不然好好的吃了一遭罪还惹的钟家少爷不喜欢。”
又捂着自己心口道:“本来是好心,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白颜只是指着自己的伤脚,又看着一旁母亲元氏:“妈,你还是为我请个大夫吧,伤筋动骨可是要一百天的。今年年底我不是就要去西城了吗?”
“对,对对!”陈秀儿忙道:“二娘,你是亲妈,这照看颜儿的活就交给你了,好好的一双脚可不能似报纸上那个妇人一样,这要被钟家少爷嫌弃的。”
这话元氏听着直皱眉,但她顺从惯了:“我会照顾好颜儿的。“
陈秀儿和白继业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元氏吩咐了丫鬟去找大夫来,自己则是在床前陪着女儿。
房内的钟表走了半圈后,大夫就来了,给白颜开了一副药,又叮嘱她至少三个月脚掌不能受大力,这才离开。
元氏看着女儿那双伤脚,心疼极了,“若是你早听到那路人的话就好了,也不必吃这样的罪了。”
白颜则是抬眸看着她:“妈,我想离开白家,你跟我一起走吧。”
元氏抬起脸一愣,狐疑的看着女儿:“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你今年年底就要嫁人了,妈跟你一起走,去哪儿?”
“我要是嫁去了西城,天南海北,我们母女这辈子还能再见面?”白颜道:“你在繁城受苦我不知道,我在西城什么样你也不清楚,与其两地相隔,倒不如你跟着我。”
元氏捏紧了帕子,她就这一个女儿,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了,哪里舍得跟她分开?
何况白继业过继来的时候那么大的年纪了,怎么也没法做亲母子的。
“那我同你哥嫂说一声,我陪着你去西城。”元氏思虑一番:“我这做丈母娘的陪你住进婆家怎么都不合适,指不定要被人说挟恩图报。不过我手里还有些钱,应该够去那边买个两进的小院子。”
元氏越说眼睛越亮:“如此倒也可以,这边儿祖业留给他们,妈陪你去过日子。”
白颜冷笑一声:“妈,你真傻。白继业夫妻两个吃人不吐骨头,早把我们家的家产当作是他们的私有的,你若是提出要走,他们定认为你手中藏着私,谁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元氏心头猛的一跳,又摇了摇头:“陈氏虽然泼辣,但也不至于恶毒。至于继业,我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名义上的母亲?”白颜道:“他过继之后叫过你一声妈?”
没过继之前白继业是贴心二十四孝儿子,过继之后他连一声妈都不叫,跟陈秀儿商定叫元氏二娘,好跟自己亲妈有个分别。
摆明了欺负元氏无人可依。
“明明是我爹留给我们娘俩安身立命的家业,我们花了多少?他们一家子又花了多少?”
“都这么久了,您还没看出来吗?他们视财如命!”
元氏喃喃:“那……那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白颜不想浪费时间在与元氏解释上:“罢,你若不信试他们一试就知道了,若是个好的皆大欢喜,若是不好,咱们就快些筹备离开。”
她稍微坐起了身子,在元氏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元氏点了点头:“妈照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