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大人过来了?
等等,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她瞒了这么久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其实…被发现也无所谓,主要是小沈大人知道她有爹有娘有家之后一定不会再同意收留她了,到时候她就不能再跟小沈大人一起住。
她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要宣告失败了。
一边懊恼的想着这些,展信佳一边偷偷溜回了房间里躺下。
或许是刚才又吹了阵凉风,现在脑袋里装了很多东西,意识昏沉沉的,没过多久就开始犯困。
恍惚间,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倾泻进一线天光。
有人走了进来。
是谁?
展信佳很想醒来,但她现在的状态就跟鬼压床似的,只有意识勉强清醒,身体却沉重得无论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哪怕只是手指。
来者携着院内湿润的冷空气,寒意扑面,像是曾在冷雨中站了许久。
他俯身,带着薄茧的修长指尖拂开她额角的额发,微凉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最后,拇指抵在了她嘴角,轻轻下按。
紧接着,便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被子被人掀开一截,展信佳能感觉到对方的膝盖蹭上了榻,压得她身侧下陷。一缕微湿的发垂落在她脖颈处,像小刷子一样蹭得她痒痒。
并不算平稳的呼吸相近,交织,那股令她安心的水墨淡香味从他衣袖间缓缓渡来。
展信佳不自觉舒展了蹙起的眉。
这就是这时,他俯身将额头与她相抵。
说不清到底这一刻究竟是谁的体温更烫,展信佳感觉自己烧得更厉害了。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拽他衣袖,青年却很快抽身离开,室内骤然清冷得可怕。
无声寂静,就在展信佳以为他已经走了时,那只略有回暖的手再次温柔的抚在了她发上,来回反复,缱绻不舍的轻轻摩挲。
“阿纸。”
他说,“我很快就会想到办法。”
什么办法…?
展信佳一头雾水,最终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房间里亮堂堂的挤满了人,热闹得不行。
雁西月、雁回时、雁羽遥,这叔侄三人组凑齐,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崔晚照。
大家聚集在这里,嗑瓜子的嗑瓜子,吃零食的吃零食,闲聊的闲聊,喝酒的喝酒,人群中还时不时传来两句潇洒的“快哉快哉”。
展信佳:“……”
不是,说好的让她静养呢。
搁这组团参观恋爱脑呢?买票了吗我请问呢?有谁能管一下?
见病榻上的小姑娘坐起身,雁西月连忙拍去掌心瓜子壳的灰屑凑了过去。
她一会儿捏捏展信佳的脸,一会儿摸摸手,一会儿又揉揉头,面上摆出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但展信佳怀疑她只是单纯想捏她。
“妹宝,身体好点了吗?”
没过多久,崔晚照也笑眯眯加入了这个无聊的揉面活动。
“哎呀,我拍拍,我抱抱,我揉揉~”
展信佳:“……”
展信佳:“都走开啊!!”
摸摸自己被捏红的脸,展信佳怒斥这群游手好闲且一个个看上去都不太聪明的人。
“不去办正事,你们围在我这里干嘛?!”
坐在角落里喝酒的雁回时冷笑一声,“我跟阿月身上哪有正事能比你要紧。”
一旁的雁羽遥表情吊儿郎当的抖着二郎腿,这副地痞流氓的气质衬着他那一身清冷佛子的袈裟就让人感觉很难绷,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比起这个,你先想好怎么跟你的那群朋友们解释吧。我可听说你一堂堂将军府千金大小姐假扮成失忆孤女混进了文官的府邸,心怀不轨,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世风日下啊。”
“就是啊义母!!你早说你这么牛逼我干嘛还执着于沉迷什么破男人,我当场就跪下认贼作母求你不要丢下我了。”
破男人·雁羽遥:“?”
雁羽遥:“是谁缠了贫僧一路死都不松手,喂喂喂,这位施主,能不能注意一下嘴脸?”
俩菜鸡开始激情互喷。
虽然隐隐也能猜到雁家笨蛋兄妹一出场自己的身份肯定就藏不住了,但真到了这一刻,展信佳心底还是有些忐忑心虚。
心虚的是哪怕她从头至尾没有什么恶意,但失忆什么的的确是一个谎言。
而忐忑,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小沈大人会不会很生气。
生气到他再也没有露面。
攥紧了被褥,展信佳大声理直气壮的开口,不知是在解释还是想说服自己。
“也…不完全是谎言,随便你们怎么去打听,反正那天我家的确被抄了啊!我本来就是被抄家流落在外的孤女啊,况且,生病之后会忘掉一些事不是很正常吗……”
察觉出她并不平静的心绪,雁回时放下酒壶走到她身侧,神情难得的正经。
像是小时候她去取缠在从梨树上的风筝摔下来嚎啕大哭时那样,那时焦急无措的小雁回时只能抱着怀里的小妹妹一遍遍轻哄。
而现在,已经学会掩盖情绪的他试探性的将手落在她头顶,胡乱的摸了摸,又如同被灼烫到一般飞快的缩回了手。
哪怕晚一秒,他都怕自己不舍得离开。
目光故作随意的望向别处,雁回时眼睫低敛,语气漫不经心,声音却异常的正经温柔。
“好了,你当我跟阿月是空气呢,只要我们还在这,你就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
他始终觉得妹宝就应该永远都恣意嚣张,谁也不敢惹她,谁也不敢欺负她,哪怕闯下天大的祸还有人心甘情愿追在后面等着给她兜底呢。
至少,她不要露出这样不安的神情。
展信佳噎了噎。
在知道雁回时对她的亲情变质之后她一直心里有点别扭,若说疏远吧,可是在她牙都没长一颗只能在地上乱爬的年纪里雁回时就已经带着她一起玩了,真真切切十六年。
所以她才说是亲情,是不掺杂质的兄弟情。
至少说为什么不是兄妹情…从记事起,展信佳就一直都能感觉到雁回时对自己与对雁西月是不同的。
她以前也一直很奇怪,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既无法接受这小子亲情的保质期这么短,又做不到远离一个从她还在襁褓里就开始抱她的哥哥。
她很确定自己喜欢小沈大人。
她也很确定笨蛋兄妹都知道这件事。
尽管再怎么难以开口,她之后还是想想办法跟雁回时说清楚了,他最多伤心欲绝跑去酒楼里“快哉快哉”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现在在她心里排最前面的重要问题是。
小沈大人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