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守安带来的官兵负责收尾,忙活了大半夜俩倒霉人质终于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夜寒霜重,走在回家的路上,跟在沈肃清身后的展信佳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前边的青年脚步一停,转过身来。
他沉默着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了她肩头。纤细十指灵活的扣了一个蝴蝶结,十分秀气。
展信佳捏了捏衣摆。
衣上尚有他的余温,衣料传渡来的暖意驱散了寒夜的阴冷,细嗅,还能闻到衣袍间那股无论何时都能令人安心的书墨淡香。
小沈大人简直超绝温柔人夫感啊,明明他自己都还一直在咳嗽……
展信佳心神荡漾得不行,揪着衣袍的边襟快步追上他。趁着青年毫无防备她忽而倾身伸手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了他怀里。
“你…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头顶顿时传来青年惊慌失措的斥责,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从他胸膛发出震震的闷声。
展信佳松开手。
等再抬起面时她表情已经变成了一派委屈的无辜,眉尾低垂,怯怯温顺。
眼睫颤呀颤,像振动的蝶翼。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沈大人了,刚才那个绑匪好凶,好可怕…”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让沈肃清哑了声。
她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难免心中会不安恐惧,需要人安慰关心,自己是否太过严厉太过不近人情?
这样想着,沈肃清侧过脸,像是在挣扎犹豫着什么。
良久。
他喉结微动,试探性的伸出手,有些拘谨的将轻颤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脑袋上,紧接着顺着她细软的发顶敷衍的抚了抚。
像是平时摸积德一样。
从头顶传来温热宽厚的触感,小姑娘仰起雪白的脸,乖得像温顺的小狐狸。
沈肃清被那湿漉漉的依赖眼神烫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他眼睫飞速闪了闪极快的收回手,不自在的又转过身以拳抵唇清咳一声,假装四处看风景。
“这样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再参与。既然留下就要好好听长辈的话,知道否?”
“可是小沈大人,你不在的话我会很担心你呀。”
直球与真诚就是最好的必杀技。
更何况月光下她的眼睛这样清澈明亮,这样纯粹无瑕,无论是谁被这样一双剔透的眸虔诚的望着都不免心底会泛起涟漪。
沈肃清移开视线,压下心中那股如鹅毛泛痒的异样。
他柔和了眉眼,哄人的语气有些生涩,显然此前从未这样同人说过话。
“乖。”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在展信佳耳朵里却觉缠绵悱恻,怎么品怎么好听。
虽然小沈大人总是拿她当小孩子,不过她想把他搞到手是真心实意的。
展信佳老早就知道西月是这个世界的新一任女主,而自己则继承了来自亲娘的恶毒女配身份,她俩以后保不齐会跟狗抢屎一样失了智的抢一个没什么卯用的男人。
要真这样,她还不如先找个顺眼的把自己嫁了呢!
她寻思自己虽然偶尔犯贱,但道德底线总不能低到婚后出轨吧?
脑补了一下,若她真能踩狗屎运把小沈大人睡了,然后又抛弃小沈大人去勾搭还不知道是谁的未出场男主,小沈大人估计会在她面前气得吊死吧……
不敢想,不敢想。
打了个寒颤,展信佳收回了天马行空的思绪。
抬头,两人恰好路过破屋隔壁那座看着巍峨庄严却破落得十分厉害的老旧宅邸。
展信佳歪头瞥了一眼,倏然停下脚步。
宅邸杂草丛生门口石狮残缺不全,门上朱漆也已经斑驳脱落,房梁与断墙主体似乎曾经被火燎过焦黑一片,仿佛还能嗅到空气中残余的烟熏刺鼻呛味。
可再怎么破落,放眼望去整体也依旧能窥探到昔日的辉煌。
沙石瓦砾中,一块断裂的破旧牌匾就躺在不起眼的废墟残垣间,蒙着厚厚一层灰沙不复荣光。
展信佳走上前,蹲下身将它翻了个面摆正,依稀可辨上面红底金字写着“展”。
是了,这就是她家搬进京城之前那座坐落在郊外乱葬岗的将军府。
自从七年前搬进京城之后,她已经好久没回来看过了。但幸好这附近的路她熟得不能再熟,不然也抄不了近道来追小沈大人。
之前她追到这附近的时候真的有点绷不住。
有种被人贩子拐卖——但被卖回了自己老家的无语感。
不知何时青年走到她身侧同她一起低头望着那块牌匾。
等他看清上面的字,有些恍然。
“这里竟是旧将军府遗址。”
见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沈肃清还以为她是对这位展将军的生平事迹感兴趣,便沉声耐心同她娓娓道来。
“少年一战成名的展越展将军,虽父母早亡无兄弟姊妹却凭着驰骋边疆多年累积的赫赫战功爬上一品骠骑大将军之位。
七年前边疆安稳各国休战之后,展将军回了京城相妻教女,至今手里依旧握着能调动大盛国数十万兵马的护符。
据说他仅持一柄长枪就能以一敌百,枪法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曾入异土敌营于万人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
从旁人口中听闻自己亲爹的单排战绩,展信佳鼓起胸膛格外骄傲。
他人只道展越爱慕当今皇后娘娘求而不得,被笑称为“深情舔狗”,甚至命中注定只是一个话本里用来当工具人痴情男二。
可小沈大人记住的却是她爹为大盛国的安稳繁荣实打实做出的贡献。
展信佳牵起嘴角。
是啊,她爹可是堪称这个世界天花板级别的战力。
天神以下他无敌,哪怕天神下凡也得跟她爹1v1。
作为他的独生女。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什么柔弱的菟丝草啊。
——
“傅大人,我们在河岸边发现了其余刺客。只是……”
前来汇报的官差擦拭着额上的冷汗,脸吓得唰白,跟活见鬼一样。
“只是找到的是尸体,尸身被恶趣味的整齐的叠放垒成了方形,按仵作查验的伤口来看皆是被一击毙命,凶器是…是……”
他吞吞吐吐。
傅守安挑了挑眉。
“是什么?”
“是芦苇杆……”
说出来那名官差自己都不敢置信。
傅守安有些错愕,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了之前与沈肃清在书房交谈时曾产生的“被窥听感”,他五感向来敏锐异于常人基本不会判断错误。
而这次婪疆派来的刺客被人悄无声息的屠戮了个干净,虽不知是敌是友但说明对方至少不是婪疆的人。
究竟会是谁……
傅守安如此心不在焉的想着,旁边一名小官差忽而一拍脑袋有些迷茫的自言自语,语气迟疑。
“我记得我去找沈大人时,那位姑娘还在院里没有被一同绑走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刺客去而复返又回来将她一起带走了??真是丧尽天良啊!……”
她?
「我喜欢偷东西,还喜欢勾引府里的少爷」
嘶……
回忆起那丫头叼着草阴恻恻的邪笑,感觉自己被隔空骚扰了的傅守安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飞速摇头企图将她的脸甩出脑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