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口直断,命算阴阳!”
“算卦三文钱,逆天改命六两银子,一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是买得了三清观道长独家特制驱邪朱砂符啊~”
“哎呀,这位夫人,贫道瞧您印堂发黑三魂恍惚,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啊!”
……
嘈杂集市中,一辆朴素的马车平缓的行驶着。
车厢颠簸,褪色的窗布帘被一只修长分明的手由内轻掀起露出青年一双微挑的凤眼。
见帘子被撩开,一旁侍从打扮的年轻男人连忙恭敬的挂着笑凑了近去。
“沈大人,现在已经进了江远县内了,等出了江远县地界再往北行二十多里林路就到码头了。”
“嗯,从方才开始是何人在一直喧嚣?”
“嘿!小的也正觉得奇怪呢!有个破算命的打进了江远县起就一直跟在马车后头吆喝他那江湖骗术。一会儿给小妇人算子嗣一会儿给大闺女看姻缘,甚至还抽空帮牙都没几颗的老大爷算了算前程告诉他七十岁正是出去闯的年纪。”
赵九骂骂咧咧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得亏是我们家傅大人先去前边林间探路去了,要不然非得把那骗子抓去坐牢!”
沈肃清听得有些沉默,他随着声源下意识的探头从帘口往后瞥去。
熙攘人群中,那算命先生个子清瘦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过于宽大的破旧靛青道袍,五官英气笑容爽朗,只可惜一道半个巴掌大的胎记横在左脸破坏了整体和谐。
此刻他正强行挽着那妇人的手,热情的拉拉扯扯愣是不让她走。
一口清爽利落的少年音。
“这位夫人您还是买一张吧,不然一定会有血光之灾啊!!”
“不买不买,走开!我要回家做饭了。”
粗布麻衣的妇人眼神闪躲,她挎着菜篮子连连摆手。
好不容易挣扎着抽身,妇人行色匆匆的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沈肃清收回视线,一旁的赵九又赔着笑凑了上来。
“嘿嘿,沈大人,若是那骗子吵到您休息了那小的就去把他赶走如何?”
“不必。”
青年放下帘子。
倚靠在车内闭目养神,不知为何,沈肃清心神不宁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刚才那少年似乎有些眼熟…但仔细回忆,他又确实没什么印象。
不过他还以为这一趟必定凶险万分,但离京已经五六日一路上竟然十分顺遂平坦,别说刺客杀手了就连可疑的探子也没瞧见过半个。
难道这次婪疆诱他出京前往遥州的消息是假的?
想到婪疆,沈肃清眸底渐暗。
九年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组织打着“创世”的名号在大盛疆土各地肆意制造骚乱、离间藩王、扶持域外异族催动战乱,意在动荡朝廷社稷。
最严重的一次,婪疆的人不知如何未卜先知南城即将连月暴雨爆发洪灾,他们竟派人提前用自制的火药炸毁了河堤导致南城一夜间被洪水淹没数万百姓葬身于河底淤泥中。
此后南城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随后婪疆的人又混进灾民堆里拉帮结派到处制造恐慌,他们大肆宣称当今圣上非天意所承认的正统天子因此继位后各地才会频发灾害,说这是老天爷的警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平时就隐藏在最质朴老实的平民百姓中。
他们有妻儿,有父母,过着安逸祥和的普通日子,可一旦接到命令就像是被剔除了感情的死士一般不惜一切完成任务。
哪怕付出性命,哪怕他们自己的妻儿父母也在南城,哪怕全家最后都成为了水上浮尸。
尽管早年间天子已经暗中指派大理寺全权调查找出婪疆幕后黑手,可九年来,来无影去无踪的婪疆就像是邪教一样肆意发展扩充着。
到现在,暗处势力几乎到了能与朝廷相抗的地步。
实际上沈肃清也并不是来京城述职后才得知婪疆的存在,算起来他与婪疆交手的时间要比大理寺得知婪疆的存在还要更加久远。
或者说,他是这世间第一个被婪疆盯上的人。
早在九年前他还是乡下一个穷酸书生时就经历了前后十六次围追堵截的刺杀,若不是他命大每次总能阴差阳错的躲过一劫能不能活着进京都难说。
而这么多年,虽然遭遇刺杀的频率降低了,可婪疆的人从未放弃过取他性命。
这也是他孑然一身独居的原因。
不管对方为什么执着于杀他,但沈肃清不想牵连其他无辜人。
阿纸到来之后他一遍遍的告诉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随意出门。即便是皇城天子脚下他也从不敢放松懈怠。
但,婪疆的人总有办法逼他离京。
「大理寺接到线报,前几日有人刻意在街头放出消息说半月后他们将在遥州制造瘟疫,届时遥州将会在瘟疫爆发三日后变成一座死城……」
沈肃清的故乡正是遥州
那日书房里,傅守安的神色难得沉重。
明知这是明晃晃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逼沈肃清离京,可没有办法,二人都知一旦这消息是真,死去的将会是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
马车缓缓驶离了喧嚣集市,从回忆中回过神的沈肃清捏捏鼻梁舒缓情绪,他紧绷的意识才刚刚开始放松,又被一声突兀的惊堂木巨响震醒。
微风曳动布帘卷起一个小角,隐隐可窥见窗外。
不远处的临江酒馆里,瘦弱的老说书人口若悬河抑扬顿挫,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时不时还故作深沉的薅薅下巴的山羊胡。
“那渡华仙尊一袭白衣,清冷孤寂,傲立在群山之巅。只见他缓缓从裤裆中抽出一把爆率极高的屠龙宝刀,众派顿时骇然。
‘渡华,你与魔族勾结认还是不认?’
渡华仙尊闻言扭了扭手上的麻痹戒指,他忽而娇啼一声,半露香肩,哀怨而泣:尔等既这样污蔑本座,本座真是百口莫辩……”
“???”
“你这剧情对吗,主角不是仙尊吗?说那么厉害他怎么不拿那个什么裤裆宝刀直接开打啊!百口难辩是什么玩意??”
“我曰,老朽半辈子没听过这么烂的话本了。”
“天杀的啊!这破故事把我爷爷死了七天的尸体都气红了……”
茶馆里,嘘骂声一片。
众听客抓起身旁的果盘里的瓜子花生就往台上砸,而那老说书人一边灵活的闪躲着一边精准的在混乱人群中抓住了一个斗笠男子的衣襟。
“得罪了老夫还想跑?不赔个十万八万老夫今晚就跟你娘躺一张床上!”
……
沈肃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江远县民风有些过于淳朴了,好在这一路也算有惊无险。
马车缓缓出了江远县没过多久便在密林口停下,赵九擦着额上的汗恭敬的小跑着上前禀报。
“沈大人,傅大人他们回来了!”
前边,竹林前几匹骏马悠哉悠哉的嚼着草,傅守安正蹲在地上同几位便衣侍卫勘察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