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
等南不晚醒过来已是半夜,她的脑子发懵,看着熟悉的床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此时南若正趴在床边守着她,她披了件衣服在南若身上,光着脚就走了出去。
来到阿宝的房间,见他此时睡得平稳,呼吸均匀便知道他已无大碍了。
床头摆了个空碗,碗里还剩着点药汁,南不晚看着碗出神。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叶泊淮时会有熟悉的感觉了,她都想起来了,那人是南琬喜欢的人,同时也是给了南琬解脱的人。
一直以来南琬的记忆跟她的记忆根本就是两回事,只要不去主动探寻南琬的记忆就不会记得,导致她白天见到叶泊淮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现在遭了,她本以为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与南琬有关的人有联系,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早知道就不跟着秦昭去了……”
南不晚头痛地抹抹脸,瞧今天叶泊淮看见她时那震惊的样子,说他认错人想必是不大可能了。
抓耳挠腮的动作吵到了阿宝,南不晚连忙停止动作,叹口气,悄悄退出阿宝的房间。
放轻动作关上房门,南不晚心想干脆趁夜逃走算了,去许嫣家或者回李家村住几天都行,总之先避开叶泊淮。
南不晚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心下顿时轻松了许多,结果一转身就见院中的石桌旁,叶泊淮正端坐在那里幽幽看着她。
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遥远的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南不晚一僵,脱口而出:“泊淮哥哥……”
等反应过来捂住嘴时已经来不及了,南不晚看着叶泊淮的手指紧了紧,漂亮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
完了完了……这下完全无法辩驳了。
叶泊淮眉眼颤了颤,指节扣了扣桌子,示意她过来。
南不晚有些紧张,慢吞吞挪着脚步走了过去,在另一边坐下。
桌上放着两杯茶,还冒着热气,看来叶泊淮专门在等她。
南不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两人沉默良久,盛夏的夜晚十分燥热,蝉鸣不断,空气安静得出奇,南不晚却并不觉得尴尬。
好神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南琬有关的人接触,心底总是能传出熟悉的感觉,即使她并不认识。
“你……”
叶泊淮率先开口,南不晚与他对视,在接触到她的视线后又闭上了嘴。
南不晚看着他,那是南琬一直藏在心底的人,可惜的是南琬到最后了也没能说出她的心意。而现在叶泊淮一定是把她当成南琬了,可她无法与他解释。
思及此,南不晚学着南琬曾经的姿态,微微垂着眸淡淡道:“泊淮哥哥,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叶泊淮一怔,刚要开口又突然咳嗽起来,南不晚站起身连忙去拍他的背,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感到不解。
这才过了几年他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四年前他还是一个文能吟诗作对,武能骑马射箭的翩翩少年郎,怎么现在身体这样虚弱?
南不晚还想说话,叶泊淮突然抓住她的手,喘着气红着眼望向她,她能看到叶泊淮眼里因为咳嗽溢出来的泪水。
南不晚心一跳,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叶泊淮有些气喘,嗓音沙哑,艰难开口:“既然活着……为什么没回永康?”
南不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该怎么说?她不是南琬,南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顶着南琬身体的陌生人。
见南不晚不回答,叶泊淮声音颤抖:“你是不是……恨我?”
恨我没能救你,恨我眼睁睁看你身陷地狱,恨我……杀了你。
南不晚惊讶抬头,看着叶泊淮的脸匆忙摇头。
她虽然是以旁观的角度看完了南琬的一生,但她清楚的知道,南琬从来没有恨过他。
因为在最后一刻,她听到了南琬发自内心的道谢。
叶泊淮还想说话,但他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伴随着咳嗽,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南不晚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做。
刘伯听到声音后赶了过来,见他又犯病了,连忙将他抱回马车,并厌恶地瞪了南不晚一眼。
南不晚站在马车外面,识相地没有上去,只是焦急地等在外面,这一等就是一夜。
第二天,叶泊淮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南不晚蹲在马车旁睡着了,不知等了多久,抱着腿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梦里南不晚又梦到了南琬的记忆……
那时摄政王刚刚篡位不久,朝中势力大清洗,很多世家被打压后在永康销声匿迹。
南家本就是小家族,在这腥风血雨各大势力拉锯中很难存活下来。
于是,南家做了一个十分丧良心的举动。
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南不晚送到一个喜爱幼女的世家家主手里做禁脔,以谋取南家能在这次世家洗牌中站稳脚跟。
刚到那里时,南不晚害怕得瑟瑟发抖,在走廊里等待那位魏家主的觐见,那也是她第一次遇见了四大世家中叶家的公子,叶泊淮。
此时叶泊淮年方十九,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永康四大世家,魏、秦、叶、宋,四姓涉及了南川大大小小的政治,经济,文化,四个世家彼此之间都或多或少有些利益上的往来。
那日叶泊淮是跟着家中长辈来拜访魏家家主的,见走廊里站着个穿着鲜艳的小姑娘不免多看了几眼。
同时南琬也在偷偷看他,直到身边的小厮低声在他耳旁说了什么,她才羞愧的转过头。
虽然她才十二岁,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面对那样一个陌上如玉的世家公子,她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此前也是个正经官家的嫡小姐,虽然父亲的官职不高,但也是受过规训的,现在却要因为家族的兴衰而主动成为别人的禁脔……
想起来之前父亲跪在她的面前求她牺牲自己,母亲在一旁无奈地抹眼泪,南琬只能忍受,去做连她自己都看不起的小宠物。
南琬流下隐忍地泪水,就在那时,叶泊淮给她递了一方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