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入伙,只听说过主家要求纳投名状,入伙者主动要求纳投名状的还真是少见。
按照范希文的计划,龙贯山的大部队只需要依照暗号行事即可,而范希文等负责打前站淌水。
不过也不是毫无条件,怪胎二人组只能放龅牙哥回去报信,白内障则需要留在此间,说是联络员,实则是人质。
“如果贵处不答应联盟,我自当放了这位好汉,如果选择还来坑害我等,不仅这位有眼疾的好汉命不久矣,你们来多少我们除脱多少!了不起大家一起死在泸州!”
这是范希文给龅牙哥最后的忠告,玉石俱焚的气势把龅牙哥唬得一愣一愣的,任他如何解释并未暗中窥伺范希文,也没有用处。
更加坚定了范希文蛮不讲理的江湖人形象,典型的“我要我觉得”的个人主义。
“保重!”
龅牙哥望着街口人群中小心赔笑的白内障,心中第一时间出现的竟然不是逃脱虎口的高兴,而是一丝担忧和悲凉,这一声保重或许便是永别。
“你哭个球!”
莽子看着泪眼朦胧的白内障,忍住不呵斥,一个堂堂男儿汉,偏偏在离别时哭哭唧唧,让人看了心烦。
“不敢,不敢~”白内障委屈至极,缩着脖子,生怕自己忍不住抽噎起来。
唯有七爷知道,这种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且寄人篱下的感觉,能站在此间已经算得上半个人物了。
范希文也不想此时对白内障有任何动作,让叶峰带回去后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个钱得你出!”叶峰朝范希文伸手。
“凭什么?”
“你出的主意,自然得你来出钱。”
靠!
范希文才没那么傻,随即在赵伟的身上扒拉起来,一文钱也没翻着,把赵伟挠得嘿嘿直笑,表示这个钱由小赵大人出了这才罢手。
长江边的刑场依旧有人在那里逗留,多是受了开山帮荼毒的苦命人,来得晚了,没看见行刑现场,但总归要告慰那些死去的亲友,在边上寻了空地燃起香烛纸钱。
听说弃市之刑要晒尸三日,也不知道这些无名的匪人会不会有入土的一天,倒是便宜了那些乌鸦和老鹳。
“范兄,人活着图的是甚?”
探江楼上,赵伟盯着远处的山脊线,似有所感,从不见他这般的少年露出如此深邃的神情。
范希文看着刑场中的缕缕白烟,“一口气而已~”
有人碌碌终生,无非求存二字,有人流芳万代,也仅全其志。
说到底,就看自己一口气断在什么地方。
“那我呢?”
赵伟望着范希文,这位特立独行的“兄长”给他的感觉很不同,更像是一位落魄的“仙人”,能洞察人心,能望断古今,虽然不清楚他的本事,但这个感觉却十分强烈。
“哪吒三头六臂,二郎神眉间三眼,孙悟空天生石猴,你与常人有何不同?莫非有双生的钉钉?”
“哈哈哈~”
赵伟忍不住大笑起来,引得护卫们侧目。
“范兄,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有你这样的朋友,此生足矣。”
范希文毫不珍惜这深情的表白,“得了吧,我在你心中分量能有多重。”
赵伟目光坚定道:“很重,或许能超过我父亲。”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又说我占你便宜。”
白鹭在空中徘徊,豪华的探江楼上,两个青年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龙贯山是后世泸州与自贡的交界处,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尤其度过小冰河期之后,山岭郁郁葱葱,是个藏人阴人的好场所。
此处的土匪没有名号,各个以“棒客”自居,反而多了些神秘,不甚显眼。
但与开山帮不同,龙贯山棒客管理极为严格,始终恪守“求财”的要务,至多下山收点头钱,或者偶尔去乡绅家里“借”些钱粮,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棒客内部遵循一套自有阶级制度,设班、护、都,与大宋军制有些相似,统统归匪首瞿大爷所管。
眼见税银就要过境泸州,山上正在紧锣密鼓地搜集和传递信息,而整个泸州周边有想法的势力也逐渐聚集于此。
“你觉得其中有无问题?”
瞿大爷高坐上首,盯着龅牙哥问道。
“我看不像是假的,关键他们行事作风也不像官府中人。”
“你说他们住在官府旁边,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龅牙哥一时语塞,又想到还被扣押的白内障,那边说得好听,若是不成就会放他离去,但可没说是放人还是放魂,只得咬牙再道。
“他们做的是商人打扮,又说成都那边有大人物做靠山,想必平时不会在意这些。”
瞿大爷陷入了沉思,若是不管白内障也不行,这人平日里在山中人缘不错,又做事活络,用着其实也挺顺手。
“也罢,正好他们想纳个投名状,我等也自可观之而后动,你这就去传信。”
一连三日,双方通信相对频繁,约定好在沱江动手。
此间范希文才觉得自己犯了个盲目的错误,之前还以为税银会从长江上游而来,不曾想是从成都方向沿沱江而来。
其实要干劫税银还真不能在长江,那里暗流激涌、水面宽阔,根本不适合拦阻押送的官船。
反倒是沱江,结构多样,水面较窄,便于操作。只需要内应寻个由头在江边稍作停靠,便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范希文庆幸此次抓了怪胎二人,掌握许多之前无法掌握的消息,否则极有可能翻车,尤其是在沱江三个地点可能停靠这事。
得益于此,范希文对原计划进行了调整。
原班押送人马不作更换,但因增加了船队,故额外增加护卫,除原班押送人马之外,其余两个船队中再于船舱暗伏兵士,而税银则分派到三个船队中,却是需要瞒过原班人马。
叶峰所属也瞬间忙碌了起来,除了对事发地的地形、路况、人流等进行调查之外,还需用特权与主办此事的官员进行秘密沟通。
“范兄,此事你可莫要再以身犯险了。”赵伟特地嘱咐,如今的范希文可是他最为珍惜的朋友。
“你以为我傻吗?我还想着在你这里领养老金呢。”
范希文极不雅观地喝完茶水,背手走出了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