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护卫确认,那刺客头领确实咽气,赵伟怅然若失。
“原是个不错的对手,正好可以试试张师傅所教开阳九式,不料是个短命种,怨你那一剑刺得太狠。”
叶峰颔首领罪。
院外呼声不止,正打得酣畅。
两个狼狈的身影自门洞中退至院内,起伏的肩背彰显出他们此时的疲态。
一人左后背裂了一道口子,白色的内衬上分明显现出一片暗黑色,应是受了些皮外伤。
叶峰心下明了,至少四人中有两人已被收拾停当。
照顾自己大人的好武品行,不着痕迹地退至墙角。
追击的众人见此情形,也仅将院墙三个主要出路围住,不曾有一人踏入院中。
赵伟大悦,白给的木人桩又来了,于是提刀哇哇怪叫着就冲向那两个苟延残喘的刺客。
刺客体力不支,只能堪堪维持战斗意识,对自身所受攻击十分敏感。
当下只有身后之人发起进攻,于是双双掉头,准备以手中兵器格挡。
“吕祖系马!”
赵伟大喊一声招式,气势十足。
手中宝刀如八月秋风,以一种奇异的轨迹自右向左扫来。
“叮、叮!”
两声急促的交击音响起。
刺客合两人之力,勉强将宝刀格挡开去,心中来不及震惊。
却见眼前少年右手快速变化,正握转反握,那宝刀竟在空中翻了个身去而复返,不得已再次迎击。
“呃!”
两声惨呼接连响起,地上多了二人持械的右手。
赵伟这一击纯粹靠蛮力与少年人过人的反应速度,措手不及间给予两个刺客沉重一击。
丧失惯用手的他们,再没能力有效抵抗,堪堪站稳身子,口中嘶嘶吸着凉气。
狗大户不再是狗大户,这一瞬间化身为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满腔热血就快要从衣领溢出。
他龇着牙大笑。
“叶峰,你且看看,小爷我能战花魁,亦能降盗寇,看父亲还能说我不学无术否?”
叶峰示意手下带走两个刺客,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大人千古奇才,文武齐全,放眼天下自是一等一的人物。”
赵伟着人收了宝刀,笑骂道。
“你这杀才,今日也懂拍马之术,实属难得。”
而后意兴阑珊。
“再有天大的本事,母亲还不是难免受了冷落。”
叶峰不敢接话,大人的家事,他这等浮游之人莫说问,就是听也是不能多听的。
“对了,今日行刺几人?”
“只此六人。”
“好生审问一番,看又是哪个好心人给我送人头。”
话锋一转。
“对了,范兄如何了?”
叶峰面露难色。
“却是不知,应还在何处赏春。”
成都湿气较重,午夜的小院内凉意袭袭,赵伟打了个冷噤,这等倒冷不冷的感觉实在难受,招呼了叶峰进屋。
打斗声被刻意控制住,并未传到很远。
此时芙蓉苑内除与小院相邻的几个院子外,并未受到影响。
而被半夜惊醒的那些人,也只能在一众护卫的威慑下缄口躲藏在屋内,颤颤巍巍。
很快,此地又恢复了平静。
“大人,为何对那范姓书生如此上心?卑下观之并无济世之才,也无半点武艺,不过一小家庶子。”
屋内叶峰受宠若惊地接过赵伟递过来的茶盏,提出疑问后并不敢喝茶。
其实他对范希文这楞头书生并无太多好感,能为一个乞丐出头,还不惜赔掉自身全部家当,大抵是脑子有包。
这样的人除了能稍微博得大人一笑之外,真的没有更多的价值。
更何况还大言不惭地给大人分析天下之事,毫无自知之明,徒惹人生厌。
“榆木之资,我猜你定拿他当做一哗众取宠的庸人,然于我看来,他的才干远胜于你。
你在武力上虽不至于天下无敌,但在我国可算拔尖,若是问你武术之外的事,你可懂?”
茶水有些凉,轻啄一口润润唇即可。
“卑下这等粗人,哪懂世间万道。”
叶峰答得理所应当。
赵伟轻笑,就知道这厮会这样搪塞。
“这就是那书生可贵之处,从他言辞之间可知。
此人对这世间种种都有了解,因此总能对世事发出思索,并得出与世人不同的见解。
观其行事,虽看似中规中矩,实则特立独行,隐隐有局外观棋的风格。
若是他没有真才实学在身,又怎会有这等表现,你真当赵括独挡白起大军只凭纸上虚名?”
叶峰心中不服,也不敢反驳,灌了好大一口茶,聊以平愤。
“他的才华,还有待验证。等过些时日自遂宁回来再行计议。”
一护卫匆匆在屋外禀报。
“大人,范公子那边并未受到波及,此时还在酣睡。”
“好,叶峰,把人带上,去府衙,别忘了结账。”
赵伟一指院墙上的两个缺口。
是夜,芙蓉苑一角忙忙碌碌。
贵人遇刺,一场打斗又当场死了人。
饶是教坊司也难脱干系,更遑论一般的妓院。
老鸨半夜被叫醒,一路押去府衙。
许是前夜有人暴毙,清晨的阳光并未如约。
整个成都府被笼罩在厚厚的白雾中,空气中泛着一股淡淡的怪味,有些像腐败的芭蕉,闻了让人有些闭气。
若说古代妓院的好处,讲不出三五条,有一点倒是真切——自由。
范希文在府内每日总有人按时叫门吩咐用早食,在这芙蓉苑内无人打扰,自然醒无比舒坦。
待他起床,有丫鬟伺候着穿衣洗脸,这封建社会的毒不能中得太深。
正欲下楼,远处传来一阵暴躁的骂声。
“哪些不开眼的狗东西竟敢来我芙蓉苑行凶,差点害了我等不得好死,妈妈半夜去了府衙此时还不曾被放回。
那边的夯货,还不快去府衙门口等着,若是妈妈有半点差池,看姑奶奶不打断你的腿!”
范希文踮着脚尖望去,见那边一妖娆妇人正在一残破的院墙处颐指气使。
旁边小厮拼命搬砖,丫鬟埋头冲扫地面,一个个不敢言语。
有些像昨日那位姐姐。
“姑奶奶不知犯了何等神仙,偏偏昨日还遇到一个不张嘴的稚鸡,一脸穷酸样还敢嫌弃于我。
若不是看在贵人面上,姑奶奶都不惜得看他半眼。
有心进院子,无力操持床事,算得哪门子男子。
不如早早去了势,缩在九眼桥下卖沟子,也好沾沾桥头喜气,一日遇九个恩客!”
范希文这才回过味来,丫的这娘们儿欲壑难填,借机骂七爷。
简直岂有此罗天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