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就这么一路被孙桐拽着来到寿宴厅,见到了今日的寿星公-孙家老爷子孙启山!
这位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
虽然仅仅是个同进士出身,为官三十余年最高也只做到了五品。
按品级算只能算是中级官员。
可架不住人家位置好呀!
身为当年吏部尚书的亲信,老爷子在吏部文选司和考功司上任职了整整十二年!
若非后来因那位尚书大人在政争中失势,被老太师如秋风扫落叶般扫出朝堂。
这位老先生绝对有希望竞争一下各部侍郎之位。
这些年孙家有如此气派,祖传的底蕴固然重要。
孙启山经营数十年的人脉同样功不可没!
陈牧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孙老爷子见了礼,又依次拜见了居于首位的知府大人,和数位名儒大家,致仕官员等等。
便规矩的站在一旁等候问话
此时可不比在苏州之时,那时他有逆案首告之人的身份护身,上到巡抚下到各级官员都因为忌惮给他几分薄面。
然而回到了济南府,他就是个小小的举人罢了,也就比穷秀才强点有限。
在场的各级官吏,哪个不是两榜进士出身?
对普通百姓来说,举人能被称一声老爷。
可在各级官员看来,那也不过是普通的士林中人罢了。
济南知府年岁倒不大,也就年约三十岁许,在一众宿老之中,颇为显眼。
他谈笑风生,仪态自然,属于那种望之就令人心生好感的人物。
此时见了陈牧,立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晌,才出声问道:“你就是前些时日在扬州的济南举子陈牧?”
陈牧立刻心里就咯噔一下:莫非碰见李冲的好友了?
知府大人问话,陈牧不敢不答,只能收敛心神小心应对。
“启禀大人,若您指的是扬州知府谋反一案,那说的确是在下”
知府大人微微点点头,见陈牧似有惊慌之意,便笑着出言安抚。
“莫慌,别说本官与李冲并不相识,就算是旧识想来也不会因此难为与你”
“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一事本官不解,望陈举人不吝赐教”
陈牧连道不敢,静静的听知府大人接下来的话语。
“本官听闻,那扬州知府李冲被示众七日,最后竟是你将其收敛带回安葬的”
“本官着实不解,此案即是你所首告,当知此等行径之凶险,那为何依旧如此呢?”
“原来如此!”
陈牧一听这话整颗心就放回肚子里了,上前从容作答:“大人有所不知,李冲与家父乃至交好友,在下常以伯父遵之,后两家又订立婚约,便更是亲上加亲了”
“虽然事后婚约作废,但毕竟旧情还在,因此事后他人可躲可推可视之不见,在下不可”
“无论从孝从义皆得如此,若因此受其牵连,在下也不怨不悔”
“好个不怨不悔!”
“那本官问你,既然你如此重情重义,为何又首告于他呢?”
陈牧飒然一笑,语气中充满了坦然与无畏!
“启禀府台大人,晚生首告其谋反与收其遗骸返乡并不冲突”
“试想若李冲谋反事起,则江南不保天下震动,届时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有倒悬之危”
“无论为国为民,晚生都责不旁贷”
“至于收其骸骨回乡,晚生只是出于孝义罢了”
“好好好,陈牧陈义山,本官不如你呀”
说罢知府大人竟然站起对着陈牧深施一礼,这可把陈牧吓坏了,连忙回拜
“大人不可,折煞晚生了”
知府大人脸色一板,神色竟然多了有些庄严的味道。
“这不是济南知府向陈举人行礼,而是我山西周维屏拜你济南陈义山,敬的是你这份忠义”
有知府大人开头,在做众人居然全部离席对着陈牧拱手行礼。
陈牧慌忙间只能回以大礼,心中却是惊喜万分!
礼毕,周知府落座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道:“义山,来这边坐”
陈牧不敢推辞,连忙致谢后硬着头皮坐下。
这时就见对面一名白须老者端起一杯酒,拂须笑道:“恭喜府台大人,教化地方牧民有成。此子忠孝仁义,未来必是朝廷栋梁之才”
“老夫为府台喝,为朝廷贺”
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饮尽,知府大人开怀大笑
“本官不敢贪天之功,出此等人物亦全赖圣上庇护,地方人杰地灵尔”
说罢周知府又将众人一一介绍给陈牧,他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
一一见礼过后陈牧整个人都彷如梦中一般!
此情此情早在他打算收殓李冲遗骸的时候便有所预见。
可也从未想过是如此情形,大出其预料之外!
“太高调了!”
本来陈牧的打算是想以此抵消自己出卖李冲的负面影响。
毕竟国朝是个人情社会,私下里讲究的是亲亲相隐。
律法上你再有理,道德上站不住脚也休想立足朝堂!
陈牧首告李冲谋反这事,哪怕面上都称赞他为国为民,背地里也会认为他就是忘恩负义之辈。
哪怕如今坐实了李冲谋逆,也无他用。
在国朝,一旦道德上站不住脚,想在官场有所作为,简直是痴人说梦!
君不见历朝历代仅仅就因为丁忧之事多少官员折戟沉沙?
故此陈牧思虑良久,才会没碰李萱儿,才会甘冒风险替李冲收尸回乡安葬。
为便是要以孝义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只是好像有些过头了……”
……
戌时三刻,吉时已到!
老寿星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举杯四望,感慨不已。
“老朽活了七十年,从未有一日想到区区寿辰,竟劳动诸位大驾光临寒舍,老朽三生有幸,惶恐难当,唯有略杯薄酒以表寸心”
“老朽孙启山,敬诸位”
说罢老叶子举起举杯一饮而尽,酒杯倒置于手。
“诸君,饮胜”
仿佛排练好的一般,孙启话音未落,整个孙府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八方蓦然火起。
烈焰滔天浓烟滚滚!
满院众人登时乱了套。
知府大人一拍桌子豁然站起,断喝一声:“都别动,来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仆役刚欲前去打探,就见一名百户风风火火而来。
“大人无须惊慌,刚有一名贼人入府行窃,被发现后逃走,此时应是同伙四处放火以分散兵力作为接应”
知府急忙问道:“贼人抓到没有?”
“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三队人马去追,料想那贼人跑不了多远”
“好,其余人等速速灭火,天干物燥之时,万不可使火势蔓延”
“是”
陈牧在身边听的真真的,此刻心如火焚一般!
所谓的贼人定时钟月无疑!
如今八方火起,孙府顿时乱作一团,可是因为有兵卒值守却并未造成太大混乱。
刚才那百户禀报称竟然有足足三队人一百五十人去追钟月!
陈牧整颗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