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开始扣帽子了?
陈牧被吓的一哆嗦,连道不敢,拼老命倒腾自己那两条腿,终于硬生生的跟上了步伐。
其实陈牧不知道,他这是纯粹的无妄之灾!
这小太监纯纯的是拿他撒气呢!
大太监吴锦星夜返回要见陛下,可小皇帝睡了!
哪怕吴锦就是小皇帝的随侍太监也没办法径直进入,只能让这顶班的小太监李和先进去通报。
可惜小皇帝朱君洛愣是没醒!
说一句公道话,李和不是故意为难吴瑾。
他的品级也不敢这么做。
实在是小皇帝这数月来一直睡不好,长公主入京后得知此事,便晋献了一个药方
眼下刚刚才服药睡下,打雷都叫不醒那种。
结果吴瑾也只能干等,连着陈牧也是如此。
一直到刚刚小皇帝睡醒了,吴锦才得见天颜。
结果这小皇帝气眼珠一瞪气他没叫醒自己,对着李和好一顿训斥。
然后这点火就烧到陈牧这了,找谁说理去!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米呗。
陈牧眼下就是这么一条小虾米罢了。
……
一个普通百姓,想要见皇帝,总共分几步?
这是平民百姓很热衷的话题。
就像经典的金锄头和肉饼。
百姓总是津津乐道那种在他们看来,也许永远接触不到的大人物,并乐此不疲的八卦。
如果这个问题交给陈牧来回答,那他一定会说
三步。
第一步,推开门
第二步,迈进腿
第三步,关上门.....
别说他人,就是陈牧自己也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见到了这位少年天子,
小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一些尖利,乃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嗓音。
没有传说中的龙吟之声,却宛如一个邻家兄弟一般的问候。
“你就是陈牧?”
“陈牧陈义山?”
陈牧撩袍跪倒,大礼参拜:“济南举人陈牧,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吧”
虽然天子给他免了礼,陈牧还是一板一眼的行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三拜九扣大礼。
这一幕吓的一旁的吴锦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祖宗呀,你没听见陛下免礼了”
相比于吴锦的骇然,朱君洛则淡定的多,甚至眼角眉梢带有三分好奇三分惊喜的意味。
“有点意思。”
陈牧行完礼,规规矩矩的站好,低头聆听圣训。
“抬起头来,朕看看你”
“是”
陈牧答应一声缓缓抬头,脑中不住幻想着各种先贤的教导,以达到一种水波不兴的表情与眼神。
也就是常人所讲的坦然!
少年天子兼职了一下算命先生,给这位闻名多时的举子,相了相面。
“双目有神目光坦然,说明心底光明,正直磊落”
“鼻若悬胆,一副富贵之相”
“双唇紧闭,乃是沉稳老练之相”
“身躯挺拔如松,当是坚毅果敢之辈”
一番打量看完,朱君洛缓缓点头。
这幅样貌与奏章以及案卷上的陈牧,倒是几分吻合,只是想起东厂以及锦衣卫报上来的内幕,小皇帝心中还是有些狐疑。
“看来想要用,还要在试一试”
“陈牧,你可知朕叫你来何事?”
陈牧下意识的将身躯站的更加挺拔,目光颇为清澈的直视当今天子的龙颜。
“学生听吴公公说过,陛下欲询问正月二十济南府孙家当夜所发生之事”
国朝进士,称作天子门生
陈牧这等举人,多少也算是候补门生,称一句学生倒也不为过。
小皇帝点点头,被陈牧看的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么多年哪怕老太师,也没这么看过他。
不过他也没计较,这点倒是有了一丝明君气量。
“不错,的确如此,你详细说说吧”
“另外你是有功之人,就不要称学生了,称臣吧”
陈牧一看小皇帝的神色,便知自己演的有些过头,立刻借着话头翻身跪倒在地。
“谢陛下隆恩”
“臣与孙家长房孙桐相交莫逆,接到请帖后便与二十日来到孙府.................”
陈牧这次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那个详细就别提了,连当日知府大人的问询,也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当然关于钟月以及最后那黑衣人,他可没傻傻的讲出来。
那就不是坦诚,那叫自首。
他口才极好,往往几句话便能勾勒出一个画面,听的小皇帝频频点头,颇有一种听戏的感觉。
等陈牧终于讲完,小皇帝转到陈牧身后,猛然开口问道:“那依你之见,孙家对御赐之物的丢失,便无责任了?”
这可是个要命题!
不过这可难不倒陈牧,来的路上早就对好了腹稿。
“启禀陛下,臣以为孙家有错”
“其一行事太过招摇引起他人觊觎”
“其二御赐之物保管不利,此罪责难逃”
“其三失窃之后追查不利,致使歹人逃脱至今”
“有此三罪,岂能无责”
对陈牧的应变,小皇帝颇为满意,
这就是给陈牧的一次考题,就看他如何说如何做,是否真如奏本上所写一心为国为民,还是暗中调查中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情报中,那个满肚子阴诡伎俩的小人。
如今陈牧给了三条罪责,看似不少,却处处都有余地。
其一招摇,这是过而不是罪,怎么论罪可以说都是帝王一句话的事。
其二保管不利,这倒是便无可辩,偏偏陈牧刚才诉说之中着重强调了孙老头对先帝的恭敬,以及孙家当日奋力救火保护御赐之物的举动,在加上事后的积极追查,哪怕是罪,也不是大罪了。
至于第三点,则更贴不到孙家头上,捕盗捉贼是地方官府的事,如果孙家能把官府的事做了,那恐怕是祸非福了。
条条有罪,又条条有余地,是非对错存乎一心。
这就是陈牧给的答案。
“这个陈牧既不是那种真正的谦谦君子,也不是那种阴诡小人,倒像是个会办事的能吏呀”
小皇帝眼珠一转,继续试探:“那依你之间,孙家此事当如何惩罚?”
陈牧连忙叩首:“陛下恕罪,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如何责罚全在陛下一心,臣万万不敢逾越”
“朕让你说,恕你无罪”
陈牧冷汗都下来了,不是他计谋不够,也不是多怕眼前的少年人,他怕的是皇帝!
这次来,他是想给皇帝加深好印象的,每句话可谓字斟句酌,为的就是塑造一个忠臣,纯臣的形象,彻底在皇帝心中抵消李冲一案自己的黑账。
可让他断案,这怎么断?
叛的重了,岂不显得刻薄忘义
毕竟刚还说和人家相交莫逆。
叛的轻了,那是御赐之物,按法理属于怠慢君父,你难道想徇私不成?
反正就是里外不是人的活!
小皇帝一看陈牧半晌无言,眉头一皱
“怎么,很为难?”
“身为应试举子,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陈牧吓的立刻俯身再拜:“启禀陛下,臣已有判罚,只是有些冒犯陛下”
“嗯?”
“说来听听,恕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