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巡抚实在不愿意和这群人打交道,可无奈这事离了这帮阉人还真不成,只能耐着性子开始讲述案情:“公公辛苦了,此事原也简单,且听本官慢慢道来”
当下便将陈牧和徐怀仁如何来找自己,自己又如何与诸位官员协商共同定下的抓捕计划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可谓事无巨细的黄公公讲了。
当然不可避免的有所侧重就是了!
对此黄公公也是有心里准备的,听后微微沉吟片刻,问道:“那首告的陈牧,现在何处?”
“在堂下候着呢,来人!”
“叫陈牧过来”
有差役一路小跑找到了陈牧,知道信的陈牧不由得暗暗称奇:“咦,这唐师爷神了诶”
其实这事说白了也没什么神奇的。
唐师爷在公门中兜兜转转,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见的多了。
无他,唯手熟尔、
也就陈牧这样的官场小白,看不透彻罢了。
陈牧跟随差役到了后堂,拱手见礼后二人后便立在一旁准备听候问询。
刘巡抚见黄公公面有不悦之色,便解释道:“这陈牧乃是山东举子,今年会试不第才来到的江南”
又对陈牧抬手介绍:“这位是织造局的黄公公,还不上来拜见”
陈牧闻言立刻重新施礼拜见。
“居然还是位举人?”
黄公公面有惊奇之色
“你是从何处得知李冲有谋逆之心的?”
“在下与李家有旧,来到扬州便住在李府,几个月下来便有所察觉”
“原本在下还劝谏李冲悬崖勒马,没曾想却险遭不测”
“为朝廷计为天下计,在下虽心中不忍却只能如此了”
陈牧诚实作答,有些话说多了,他自己都信了。
“好一个为朝廷计为天下计,若天下人皆如你,我大明万年可期”
黄公公一边点头称赞,一边掏出一块腰牌递给陈牧。
“似你这等忠君爱国之士,朝廷不会亏待你的,这块腰牌您拿着,以后你就是锦衣卫的人了”
此话一出,陈牧脑袋当时就嗡一下!
脸色顿时煞白,冷汗就像不要钱似得哗哗往外冒。
“坏了,这怎么冲我来了?”
有人说这不就是一块腰牌么?
怎么给陈牧吓成这样?
其实这就是不了解详情了。
国朝初年太祖皇帝为办胡蓝案初设锦衣卫,用以监察百官。
自胡蓝案后,锦衣卫便被打散形同虚设。
也就昙花一现罢了。
然而燕王之乱时,太宗皇帝在情报一事上屡屡受挫,怒而重建了锦衣卫,用以监察百官,刺探情报。
平定燕王之乱后,鉴于锦衣卫多由良家子充任,天然对官员有所亲近,太宗皇帝又受燕王启发,设置了东缉事厂,专门勘察百官。
本来锦衣卫和东厂是互相监察互相平等的机构,可后来渐渐的东厂凭借皇帝对太监的特殊信任,渐渐的压过了锦衣卫。
前天佑年间,更是直接将锦衣卫置于东厂之下。
故此到了本朝,锦衣卫就是东厂,东厂就是锦衣卫!
而东厂的名声,在官员心中顶风臭出八百里。
陈牧身为举人,天生的文官系统的人,怎么能入锦衣卫?
一旦加入,那便等于从此绝了仕途!
他如何能不惊?
当此时,黄公公拿出了腰牌,陈牧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了,仕途就此断绝
不接,恶了这位黄公公,仕途不仕途再说,自己能否活命都是个未知数!
无奈何之下,陈牧只能哀求的看向巡抚大人,期望其看在自己还有用的情况下能解救一二。
刘巡抚见黄公公此举也是大为不悦,又见陈牧哀求的目光,心下也觉得陈牧这种人如果进了锦衣卫,恐怕绝不是好事,当即便伸手一把拦住黄公公。
“公公此举不妥,这陈牧乃考过会试的举子,身凭履历早已录入吏部存档,不可再入锦衣卫了”
黄公公不满的斜了一眼:“中丞大人刚还言道,此人已被革去功名了么?那又有何不妥”
见巡抚大人已给自己找了借口,陈牧连忙感激的看了刘巡抚一眼,对黄公公深施一礼:“公公有所不知,那李冲的确想发公文革去在下功名,只是还未等公文发出,便已案发,故此在下功名还在”
黄公公闻言只能悻悻的收回腰牌,冷哼一声。
“哼,那就算了,算你小子没有这个福气”
陈牧连忙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便在刘巡抚的挥手示意下,离开了后堂。
出了大门,冷风一吹,陈牧只觉得通体冰凉。
刚才一瞬间,整个后背竟然被冷汗湿透了,不由得暗自庆幸。
“好险好险啊”
后堂内黄公公面色很是难看!
他本欲拉陈牧入东厂,这样便可将首告之功据为己有。
可不想被眼前之人所阻,不由得出声讥讽道:“中丞大人倒是好胃口”
他很明显在指责刘应物想独揽大功。
刘巡抚听了立刻抚须大笑,连忙摆手。
“公公今日着相了,若无东厂的情报,本官岂能听信一面之词便速速查处此案?此案查处过程,东厂众人居功至伟啊”
黄公公眼前一亮,立刻转嗔为喜。
“都是为朝廷效力,分内之事罢了,咱家可不敢居功啊”
二人又是互相吹捧一阵,你来我往谈好了,便联名写就公文,将李冲一事八百里加急快递朝廷。
刚刚回到客房的陈牧此时浑然不知,由他引起的这一场风波,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引起了怎样的一场大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