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头陈牧实在也没法接,只能提着烛台连连赔笑,一副乖巧晚辈的模样。
“嗯,你倒是有心了,老夫就不推辞了”
“不过此画价值不菲,本官作为朝廷命官,自当以身作则,清廉自首”
“一会去账上将银钱支了,此画就当本官买的”
陈牧连忙将烛台放下,俯身拜道:“大人风骨,天下驰名,学生早就耳闻多时,自不敢行贿赂之事”
“此画乃学生在一道人处所得,其人言行甚怪,当时有人出价极高他都不曾售卖,却只让学生给他买了些吃食,便送给了学生”
刘应物闻言奇道:“还有这等事?”
“那道人可否说明理由?”
陈牧摇摇头,很是疑惑的模样:“那道人将画递给学生后大笑数声便扬长而去,只不过转过一个街角便了无踪迹了”
刘应物闻言赞叹道:“果然高人也”
通过一幅画,陈牧和侍郎大人的那丝隔阂,仿佛烟消云散了一般。
可惜陈牧知晓,画再如何贵重也只是个引子。
想让其真正看重自己,恐怕还得拿出真东西不可。
“钱兄,对不住了!”
三人重新落座之后,两人的目光便齐齐看了过来。
陈牧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在犹豫,躬身请罪道:“大人恕罪,前日学生对大人有所隐瞒,其实那买卖考题之人,正是学生的好友钱幕”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唐先生便开口问道:“既然已经隐瞒,那为何今日又来禀明大人”
“诶,学生与钱幕相交多年,知他本性良善,此次乃是被人蒙蔽所致”
“学生之所以隐瞒此事,也是存了私心”
“一是想劝其戴罪立功,减轻罪责,二也是想通过他,看看能否查出是谁给他传递的考题”
唐先生的声音猛然急切了几分。
“你今日来此,可查出了什么?”
“钱幕是通过东来客栈的掌柜赵芳买的考题,而赵芳则是通过宫内的关系得到考题,至于从宫中拿出考题之人,乃是陛下身边管理御书房的公公,据说入宫前是赵芳的弟弟”
堂上一时无言,陈牧心中着实忐忑。
今日钱幕一出事,他便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
能抓到钱幕,也就代表着他那一条线都已经被朝廷掌握。
他前几日的隐瞒已经成为了笑料。
非但如此,恐怕一旦钱幕开了口,他也推脱不了干系!
酷刑之下,陈牧也不敢赌钱幕能不能咬出自己,只能自救了。
他送出价值连城的名画,主动将事情和盘托出。
某种程度上,不过是为了求饶活命罢了。
陈牧不知道,他这个情报还真的极有价值!
那日他走后,刘应物推测出买卖考题的人就在他身边,便连忙进宫请了皇命,调动锦衣卫的人手去调查陈牧进京以来的种种。
作为进京四人之一,钱幕很快便入了锦衣卫的眼中,正准备找寻证据的时候,发现这个钱幕居然要跑。
锦衣卫的人当机立断便把人抓了。
抓错了大不了放了呗,要是贼人跑了,整个锦衣卫都要吃瓜唠。
也是钱幕作死,他要是听了陈牧的话连夜出城,还真就没事了。
坏就坏在这位太重感情,都出城了又折返了回来,找了他姐夫赵芳说明了情况后才又想走,结果晚了。
钱幕也是个硬汉,哪怕酷刑相加也绝口不提姐夫赵芳和陈牧。
就连考题的事也是咬紧牙关愣是一句不说。
然而他的不说不承认,在审讯的锦衣卫眼中,也就知道没抓错人,只是没有口供罢了。
锦衣卫八八六十四路酷刑,屈打成招的还少吗?
太过反常本身就是肯定!
可哪怕已经认定就是钱幕参与了买卖考题,撬不开嘴得不到口供,这个案子想快速推进就很难。
皇帝已经下令务必查清此事,也就是不但要查清,还要查透,更要快!
否则等最后查出来了,也没办法用这枚棋子搅动风云了。
这么说吧,钱幕此刻对于刘应物来说,是整个计划极为重要的一环,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李冲谋反的陈牧一般。
万事总得有个头!
正在刘应物想着是否需要故技重施的时候,陈牧送枕头了。
赵芳!
事件陡现转机,刘大人手里的牌顿时活了!
这位大人也就此失去了和陈牧互相试探的兴趣,幽幽说道:“陈牧,钱幕被抓的事,你知道了?”
陈牧脸上闪过一丝心痛之色。
“知道,白日锦衣卫去过了”
唐先生笑道:“那如今才来,岂不晚了些?”
陈牧当即撩袍跪倒:“只要大人能救的钱兄性命,陈牧愿为大人驱策”
“那就好,在苏州时,本官便发现你是个聪明人”
‘眼下有一桩事非你不可,不知你可愿意?’
陈牧闻到了熟悉的投名状气味,试探道:“大人可是想让学生去劝劝钱兄,说出幕后之人?”
刘应物抚须大笑,赞道:“不愧是差点中了解元的举子,就是心思玲珑”
“不错,正式如此,只要你能劝说钱幕尽快开口说出幕后主使,本官算他戴罪立功,保他性命无碍,哪怕将来再次考取功名也非难事”
陈牧当即再拜:“学生代钱幕谢过大人,只要钱兄能留的性命,学生愿去诏狱走一遭”
“不知大人可知幕后是何人?学生要做到心中有数”
“内阁首辅,程正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