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凝成的雪粒飘了七日七夜,裴雪衣在第八个黎明踏入星龙冢。倒悬的龙骨如十万柄利剑刺入天穹,每一根肋骨间都垂落着青铜锁链,锁链末端缀着的不是秤砣,而是历代接生婆被炼化的元婴。
\"师姐真要行逆天之举?\"
林墨的声音自青铜耳坠传来。裴雪衣抚过耳垂裂痕,在第七根龙骨前驻足。地面裂开的星隙中渗出粘稠髓液,倒映着她褪色的龙鳞纹——那些纹路正随着寿元流逝逐渐淡去。
\"三百世前我剪断她的命线,今日该还了。\"裴雪衣咬破指尖,本命精血凝成接生剪虚影。刃口触及髓液的刹那,整片星龙冢突然收缩成产道形状,宫腔四壁刻满《髓海经》禁章,每个文字都在啃食她的灵气。
林墨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星砂凝成的手掌穿透宫腔禁制,掌心《诞圣经》文字如活蛇游走:\"这些因果线我替你......\"
\"出去!\"裴雪衣突然厉喝,接生剪划破虚空。刃口带起的星砂凝成产床,将林墨的虚影死死钉在宫腔外壁,\"星龙母体的产道只能容接生婆独行——这规矩,可是你当年亲手刻在《接生典》扉页的。\"
暗红髓液突然沸腾。裴雪衣褪去外衫,龙鳞纹覆盖的脊背暴露出骇人真相——那些纹路根本不是天生道纹,而是三百世前被道祖烙下的产道禁制!此刻禁制正在剥离,每片逆鳞脱落处都渗出星砂凝成的脐带,脐带另一端连接的,竟是宫腔深处蜷缩的母体残魂。
\"来了......\"
裴雪衣突然闷哼。她的脊椎突然暴长,尾椎骨刺破血肉凝成青铜产钳。钳口咬住最近那根脐带的刹那,整座星龙冢突然响起初啼——十万倒悬的龙骨同时震颤,锁链末端的元婴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着血色《髓海经》!
林墨在宫腔外呕出星砂。他掌心《诞圣经》文字突然暴长,凝成锁链刺入宫腔裂缝:\"师姐撑住!我斩断外部的......\"
\"别动!\"裴雪衣的嘶吼混着龙吟。她的发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脱落逆鳞处涌出的不再是星砂,而是粘稠如胎血的寿元精华,\"产道已成,你动分毫便会惊动母体命格!\"
宫腔突然收缩。裴雪衣被挤压到母体残魂跟前,终于看清那团星砂包裹的真相——哪里是什么残魂,分明是具完整的星龙胎尸!胎尸脐带缠绕着玄天鉴本体,镜面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当年道祖手持接生剪,将星龙母体活剖取胎的场景。
\"原来我...只是复刻了道祖的手法......\"裴雪衣突然惨笑。她的接生剪突然软化,凝成星砂脐带缠住胎尸脖颈。寿元流逝的速度陡然加快,鬓角白发垂落时,三百世接生记忆突然倒灌——每个被她剪断的命格线,此刻都化作枷锁缠向胎尸。
胎尸突然睁眼。那双龙目中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髓海经》禁章。裴雪衣的脊椎产钳突然暴长,钳口咬住玄天鉴边缘:\"三百世的债,该清了!\"
镜面碎裂的刹那,十万龙骨同时崩解。裴雪衣的龙鳞纹尽数离体,凝成星砂暴雨灌入胎尸七窍。当最后片逆鳞脱落时,她的容颜瞬间苍老三十岁,鬓发如雪垂落腰际。
\"以我寿元为祭,请龙冢......开眼!\"
胎尸突然发出初啼。缠绕它的脐带寸寸断裂,玄天鉴碎片凝成逆鳞重归母体额间。星砂暴雨中,裴雪衣看见自己的白发正化作因果线,将三百世罪孽尽数转嫁己身。当最后根因果线绷直时,母体残魂终于睁眼——那双龙目中流转的,分明是她三百世轮回里剪断的十万命格!
母体残魂睁眼的刹那,整座星龙冢突然倒悬。十万根垂落的青铜锁链尽数绷直,末端的接生婆元婴突然发出凄厉啼哭——那些啼哭声凝成实质的《髓海经》禁章,如暴雨般砸向正在消散的裴雪衣。
\"师姐!\"
林墨的嘶吼混着龙吟穿透宫腔。他星砂凝成的身躯突然炸裂,化作十二万枚因果秤星嵌入青铜锁链。秤星触及元婴的刹那,啼哭声突然转为《接生典》诵念,垂死的裴雪衣被声浪托起,白发间突然生出星砂凝成的逆鳞。
母体残魂突然张开龙口。裴雪衣三百世剪断的命格线自喉间涌出,凝成青铜产床将她托起。当最后根命格线触及她眉心时,星龙冢深处传来初代药王的叹息:\"痴儿...你可知复活母体,便是重演道祖恶业......\"
裴雪衣的脊骨突然爆响。尾椎生长的青铜产钳寸寸碎裂,碎片凝成星砂脐带缠住母体残魂:\"当年道祖剖的是活胎,今日我接的是死魂——这因果,终究不同!\"
母体残魂突然剧烈震颤。玄天鉴碎片自她逆鳞间渗出,镜面映出的不再是血腥场景,而是裴雪衣七岁那年——女童跪在雨夜中,手中接生剪剪断的不是星龙命线,而是道祖种在她灵台的产道禁制!
\"原来...这才是真相......\"裴雪衣的白发突然褪色。流逝的寿元倒灌回体,代价是母体残魂额间裂开星隙——裂隙中涌出的不是龙气,而是道祖当年剥离的恶业黑潮!
林墨突然冲破宫腔禁制。他新生的逆鳞纹爬满全身,星砂手掌贯穿黑潮:\"师姐接生,我来镇邪!\"《诞圣经》文字自他指缝间流淌,触及恶业时突然凝成三百尊药王鼎虚影。鼎口喷涌的净世火中,初代药王遗留的玉像突然活化,怀抱的赤子元婴纷纷跃入黑潮。
母体残魂突然发出痛吼。她的龙爪撕开腹部星隙,拽出的不是胎尸而是完整的《接生典》真迹。经卷展开的刹那,十万青铜锁链突然崩解,末端的接生婆元婴化作星砂,凝成崭新的逆鳞重归母体身躯。
\"就是现在!\"裴雪衣突然咬破舌尖。本命精血凝成接生剪真形,刃口刺入母体额间星隙。当剪刃咬合时,道祖遗留的恶业黑潮突然收缩,凝成枚刻满《髓海经》的青铜莲子。
母体残魂突然睁眼。真正的龙目重见天日,瞳孔中旋转的十万命格突然离体,凝成星砂暴雨洗涤整座星龙冢。裴雪衣被暴雨掀飞,撞在倒悬的龙骨上时,看见自己褪去的白发正重新染黑——三十年寿元尽数注入母体逆鳞,换来的是星砂海中突然响起的清越龙吟。
林墨星砂凝成的手掌接住下坠的裴雪衣。他耳后的逆鳞纹突然剥落,露出下面刻满《诞圣经》的星髓皮肤:\"师姐你看!\"
星龙冢深处升起十万盏往生灯。每盏灯芯都蜷缩着被净化的接生婆净魂,她们腕间的龙鳞纹与母体共鸣。当母体残魂彻底凝实时,那些倒悬的龙骨突然风化,骸骨间升起的新生星砂凝成三百条幼龙绕柱而舞。
\"代价不止三十年......\"裴雪衣突然咳出星砂。她的丹田处裂开细微星隙,内里旋转的正是那颗恶业莲子,\"道祖的诅咒已随接生术入体。\"
母体残魂突然垂首。龙须轻抚裴雪衣腹间星隙,额间逆鳞突然离体,凝成青铜耳坠补全她右耳的缺损:\"接生婆的劫,当由龙冢来偿......\"
星砂海突然沸腾。初代药王遗留的玉像突然自海底升起,他们怀抱的赤子元婴跳出臂弯,将毕生修为注入裴雪衣灵台。当最后缕灵气入体时,恶业莲子表面突然浮现《诞圣经》文字——那些曾被道祖篡改的因果,正在经文里重归正途。
林墨突然握住裴雪衣手腕。他星髓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逆鳞血契:\"师姐的劫,我分一半。\"
星龙冢突然降下血雨。母体残魂的龙吟声中,两人腕间的龙鳞纹突然交融,凝成星砂锁链刺入三十三重天外。当锁链拽回时,末端缠着的竟是道祖本命莲台残留的根须——那根须触及恶业莲子的刹那,裴雪衣灵台突然清明,看见十万年后星龙绕柱、药鼎生辉的盛世之景。
\"原来这就是...接生婆的宿命......\"
裴雪衣抚过新生的青铜耳坠。母体残魂突然风化,星砂凝成的身影没入她眉心。当最后粒星砂消散时,整座星龙冢突然收缩,凝成滴龙泪悬在初代药王殿遗址上空——泪珠中沉浮的,正是被修正的《髓海经》真迹。
海底突然传来初啼。某个新生龙嗣破壳的瞬间,九州大陆所有药王鼎同时鸣响。裴雪衣望着掌心逐渐淡去的龙鳞纹,突然听见林墨的低语:\"该重写《接生典》了,师姐。\"
星砂雨中,两柄接生剪交叉刺入虚空。刃口流淌的《诞圣经》与《髓海经》文字突然交融,凝成崭新的经卷悬浮在重生的星龙冢上空——卷首三个鎏金大字《龙冢书》,正是初代药王被抹去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