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伟亮睁开双眼,见张凡笙手里握着水果刀站在身边,吓得猛然坐了起来,指着他大喊:
“你他妈别过来!”
至于他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张凡笙会在身旁,为什么大楼会爆炸。
等等一系列问题他完全顾不上,只想让张凡笙快些离开。
张凡笙眼若冰凌地盯着他,随后再次把手伸进抽屉里,拿出了一个……
苹果,红彤彤熟透了的苹果。
张凡笙把刀刃贴在苹果上,问了句:“削个苹果吃不?”
闻言,曹伟亮愣愣地看着张凡笙手里的苹果,摇了摇头。
张凡笙见状什么也没说,把水果刀扔在床头柜上,从身后拉来一把椅子坐下,啃了一口苹果。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天,一点动静也不出。
等曹伟亮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我咋在这儿呢?”
“这个你先别问,我问你两个问题。”张凡笙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你上面的人是不是抓了我侄子?他是不是叫黑玉成?”
曹伟亮先是面色微怔地盯着张凡笙看了半晌,紧接着声音低沉地回答:
“他是叫黑玉成,当年黑耗子的儿子,但他抓没抓你侄子我也不知道。”
曹伟亮别过脸去望着窗外,自嘲一笑道:“我就是枚棋子,更是枚弃子。”
张凡笙垂首扶额地说道:“你说你咋还能跟那样的人办事呢?”
随后张凡笙又把唐俊生害曹培斌成植物人,现在又来灭他的口,和他们如何救的他和胡理的事情讲给曹伟亮听。
曹伟亮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张凡笙,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他转念一想,既然当初在虬霄区那一战张凡笙放过了他,现在又救了他一条命。
也许张凡笙所说都是真的吧。
更何况黑玉成能如此轻易地抛弃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曹伟亮这才幡然醒悟,可醒悟了又能怎么样?
之前做过的那些错事无法弥补,曹培斌也不可能恢复正常。
曹伟亮对张凡笙勾了勾手,“还是给我来一颗吧。”
张凡笙拉开抽屉,拿出一颗苹果递给张凡笙。
突然间,曹伟亮好像想起了什么,接过苹果一边在胸口擦拭,一边急切地问:“我哥上哪儿了?你们没给他救出来吗?”
听到曹伟亮问曹培斌的去向,张凡笙顿时停下嘴上的动作,低垂着头。
沉默了半天才终于低低地挤出两个字:“死了。”
即便他知道曹伟亮接受不了,但还是希望说出来后,曹伟亮能够向前看。
“死了……”简短又沉重的两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曹伟亮耳边炸响、回荡。
他的眼泪不自觉地填满了眼眶,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有千言万语环绕在嘴边。
但最后他只是望着窗外,把千言万语化作一缕叹息,长长地吐了出去。
“你想给你哥报仇吗?”张凡笙的声音打断了曹伟亮的思绪。
张凡笙本以为问完之后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谁知沉浸在哥哥离去的悲痛当中的曹伟亮,竟然缓慢地摇了摇头。
张凡笙先是一愣,接着身体前倾问了句:“为什么不想?”
曹伟亮只是背对着张凡笙轻轻一笑,发出了“丝”的一声。
而后双手捧着苹果,一边把身子转向张凡笙一边神情落寞地低喃:
“我哥当了这么多年植物人,辛苦他了。我给黑玉成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也累了。”
说罢他缓缓抬起苹果,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真甜!真甜……
张凡笙垂着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安慰才管用。
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拍了拍曹伟亮的肩膀,眼神坚定道:
“你告诉我那个黑玉成在哪儿,我去帮你把他抓回来。”
曹伟亮再次摇了摇头,眼神呆滞地盯着身上的被子,声音有气无力:
“我知道的很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事连他是靠什么挣的钱都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岛,他平时隔三差五去一趟,但也就知道这点没用的。”
张凡笙沉默片刻,调转话头问了句:“以后有啥打算吗?”
曹伟亮还是摇头,动作僵硬地吃着苹果,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如果凑近看看,还能看到他眼角残留的泪珠。
张凡笙知道现在曹伟亮还无法接受曹培斌的死,起身走了出去。
临走时站在门口丢下一句:“你好好在这儿养伤,等抓住黑玉成以后我来找你,带你去国外。”
说完他径直离去。
可他刚走出两步远,正想把苹果送到嘴边。
只听病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但仅是瞬息过后,这阵乱响便停了下来。
张凡笙瞳孔一缩,扔下苹果转身跑回病房。
病房大门一开,张凡笙还是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只见曹伟亮正闭着眼睛,上半身倒栽葱地倒在地上,殷红的心口深深地插着一把水果刀。
张凡笙仰头用手盖住眼眶,让泪水不流出来。
微张的嘴唇好像随时都会大哭出声。
当年他们四兄弟在虬霄区无比辉煌,可如今只剩下两个。
怎能让张凡笙不伤心呢?
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挪动膝盖来到曹伟亮的尸体身旁。
当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时,发现曹伟亮早已没了气。
张凡笙抱起曹伟亮的尸体,嘶哑地呢喃:“你怎么那么傻?到死都没做过一件对事。”
这时他忽地发现,曹伟亮的嘴角挂满了笑意。
可能他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这样以后可以到天堂继续照顾哥哥。
又或许他心里清楚,他若不死黑玉成还会派人来灭他的口。
这样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叮铃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从张凡笙口袋里传出。
他拿出手机接通,只听电话那头落白雨的声音,掺杂着胡理的求饶声:
“放过我吧,我就知道这么多。”
“都问明白了,黑玉成应该在一个叫黑马岛的地方,恒华岛往东差不多就能找到,就是想进有点困难,得打进去。”
“好我知道,放他走吧。”张凡笙挂断电话,把曹伟亮抱回病床上,轻声说了句:“剩下的交给我吧。”
而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胡理正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求饶:“放我走吧我就知道这些。”
“赶紧滚!”明宇一脚踢在胡理的屁股上。
胡理趴在地上虽感觉屁股生疼,却还是笑嘻嘻地向两人道谢。
随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楼道里。
这时张凡笙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两人说道:
“带好人和家伙,我去楼下叫上春萍和白鹤,准备上岛抓耗子。”
……
而逃出医院的胡理并未善罢甘休,正一瘸一拐地在路边走着,嘴里面骂骂咧咧:
“死他妈黑玉成我让你骗我,等我日后找着机会的,管你张凡笙王胜涛,全给你们干死!”
他从上到下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停下脚步骂了句:
“艹,被那个白鹤抓之前手机让我打碎了,你妈的等以后的,你也跑不了。”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不过一弹指的时间,一阵强烈的疼痛感顺着他的后背坠到后腰,霎时撕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啊——”胡理惨叫一声后栽倒在地。
身后一柄小臂粗的带血钢刀,悬在半空晃了几下。
而手持那把钢刀的人,正是顾尘云。
顾尘云眼含杀意的凝视着他,凛声问道:“你要干死谁呀?”
此刻的他宛如索命的无常恶鬼,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
胡理侧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眼神惶恐地盯着顾尘云问:“你要干什么?张凡笙可都答应放我走了!”
“放你走?”顾尘云俯身扯起胡理的衣领,“你要是活了,我那四个哥哥还能合眼吗?”
“你……你……啊——”
没等胡理说完一句完整话,顾尘云猛地抓起他的左手,对着他的手腕狠狠砍了一刀。
鲜血溅到顾尘云脸上,他却不为所动,眼神更加冰冷。
胡理抓着左臂惨叫连连。
顾尘云站直身子,用刀尖指了指胡理,“你左手手筋,我大哥要了。”
接下来他又砍断了胡理的右手和双腿的手筋脚筋。
分别献祭给夏昊、周宁和吴千言。
胡理好似一只濒死的虫子,躺在地上抽搐着。
疼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尘云随手甩掉手里带血的钢刀,对着天空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像是性情大变了一样。
接着他用袖子轻轻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从背后的衣服下取出一捆麻绳。
把麻绳的一端绑在胡理的脖子上后,顾尘云抓住绳子的另一头,拖着他缓缓走向远处……
两人来到一处长着几棵粗柳的荒地上。
四周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他人,静谧得可怕。
而从顾尘云的眼神就可以看出,这里即将沦为胡理的坟场。
他把绳子扬起挂在一条树枝上,抓着绳子的另一头开始了倒计时:“三……”
“别……求你……求求你……”胡理声音嘶哑地乞求着。
即便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顾尘云压根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倒计时:“二……”
“一!”
随着倒计时结束,胡理的身子瞬间升到半空。
他翻着白眼,从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怪叫。
强大的窒息感让他企图挣扎,可现在四肢连动弹一下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只会不住地流血。
绝望和恐惧充斥在他的眼球里。
顾尘云把绳子另一头绑在树干上,走到胡理面前把脸贴了上去,一字一顿地说了句:
“你还是那只老狐狸,阴险,又狡诈,但顾尘云,早就不是那个顾尘云了。”
说完他再次勾起那抹怪异的笑容,每一步都带着决然地迈出了这片荒地。
只留下断了气都没闭眼睛的胡理,悬挂在这棵带走他生命的柳树上。
……
而此时的黑马岛上,正值雷雨天气。
岛上雷云滚滚,下着瓢泼大雨。
监狱里的瘾君子们和张竹等人全都没有出去干活。
张竹坐在牢房里,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毕竟心狠手辣的黑玉成,怎么可能好心让大家在雷雨交加的天气休息。
以他变态的性格来看应该越是这种天气,越要让大家干活才对。
难不成他有别的目的?
这时,冯阎痛苦的哀嚎声打断了张竹的思绪。
张竹把目光投向对面牢房。
只见冯阎正躺在地上拼命挠抓着胸膛,紧闭双眼发出鬼嚎一般的惨叫。
其他三人则围坐在冯阎身边,使出浑身解数稳住他的情绪。
“我难受……我难受啊啊啊……”冯阎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吼道。
口水从嘴唇到脖子拉成了几缕透明的丝线。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白英明双手抓住冯阎的胳膊,轻声安抚。
见昔日好友成了这般模样,张竹双手抓着牢房大门,缓缓垂下了头。
虽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
冯阎的每一声惨叫,仿佛都在张竹心上狠狠刺了一刀。
“快给我……快给我……”冯阎突然抓住李平江戴着手铐的双手,眼神犹如一只饥饿的雄狮,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李平江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咱这几个人没那玩意给你啊。”
谁知话音刚落,冯阎的眼睛瞬间一片猩红,翻身扑倒了李平江。
他压在李平江身上张着大嘴,看架势像要咬下他的脑袋一般。
“冯阎!冯阎你冷静!”李平江十分慌乱地抬手挡住下巴,试图用言语唤醒他的意志。
可现在的冯阎,和那天在废弃大楼下自相残杀的瘾君子的状态一模一样,哪能听得进去?
白英明见状,赶忙叫上松九拉开冯阎。
不知为何,此时的冯阎却像是巨灵神临凡似的,三下五除二挣开了两人的拉扯,再次扑向李平江。
“冯阎!冯阎你不能动江哥!”张竹用力拉扯着牢房大门,不停呼唤着冯阎。
可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此刻的张竹恨不得把铁门拽开,冲进对面的牢房。
就在冯阎折磨得众人死去活来之际,走廊里又一次响起了那句熟悉的口头禅:
“哦!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