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离的意识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逐渐苏醒,她一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辱骂声,似是说她为什么还不去死,丢了燕国的脸之类,她脑中还一片混沌,记忆残留在自己死亡那一刻的不甘和痛苦里,这时马车一阵颠簸,她不小心撞到头,晕了过去。
耳边是嘈杂的讥笑声,鼻腔里充斥着羊粪与腐草的腥臭。她试图睁开眼,却发现视线被污浊的麻布遮蔽,鼻腔充斥着羊粪与腐肉的腥臭。
模糊中,一群身着兽皮、面容狰狞的代国士兵正围着她指指点点。
“瞧瞧这大燕的‘皇子’!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倒像是条丧家犬!”一名士兵抬脚踹向她蜷缩的身体,靴底碾过她的手指,骨节发出脆响。
此刻的她,正蜷缩在羊圈角落,赤足踩在泥泞中,单薄的麻衣破如蛛网,裸露的皮肤遍布鞭痕。
“哟,这大燕的“皇子”醒了?”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扯下她眼前的破布,刺目的火光中,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凑近,唾沫星子喷溅在她脸上,“瞧瞧这细皮嫩肉,不愧是金枝玉叶!”
姜离离浑身颤抖,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分明记得自己被月长老下毒药弄死,为何会身处这陌生的炼狱?
“装什么死!”另一名代国士兵一脚踹向她的小腹,剧痛让她蜷缩成一团,“你们大燕送来的质子,连条狗都不如!今日若学不会跪着吃草,便剥了你的衣裳喂狼!”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白皙的皮肤布满血痂与淤青,指甲缝里嵌着泥垢。这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另一个人的躯壳。
姜离离还没来得仔细看身处的环境又换了。
代国大王的狞笑响彻耳畔:“既是大燕的‘皇子’,便该行牵羊之礼!”她被剥去外衣,套上肮脏的羊皮,脖颈被铁链拴住,像牲畜般被拖行于军营。
士兵们举着火把欢呼,火光映出她苍白的脸,泪水混着血污滑落。
“父皇……哥哥……为何还不来救我?”她咬破嘴唇,咽下呜咽,却听见代国大王的嘲讽:“你爹早将你弃若敝屣!大燕的公主,不过是我帐中玩物!”
寒夜中,她被拽入营帐。代国大王捏住她的下巴,酒气喷在脸上:“跳!像妓子一样跳!否则明日便将你的手指一根根剁下,送去燕京!”
她颤抖着起身,赤足在冰冷的地面旋转。帐内哄笑声中,她望向帐外飘雪,恍惚想起幼时在燕宫与兄长堆雪人的场景。那时的父皇轻抚她的头,夸她“聪慧无双”……
“啪!”鞭子抽裂她的脊背,拉回现实。“跳得这般僵硬,是想喂狼吗?”代国士兵的辱骂与拳脚如雨点落下。
深夜,羊圈的门被重重推开。
代国二王子拓跋烈醉眼猩红,腰间佩刀上的宝石泛着嗜血的光。他揪住婉宁的头发,将她拖向草垛:“大燕送你来,不就是为了让本王‘舒心’吗?”
“求求你……放过我……”她嘶哑哀求,换来一记耳光。
“放过你?”拓跋烈狞笑着撕碎她的衣衫,“你那好父兄可是亲笔签了和谈书,说‘任凭代国处置’!”
剧痛中,她咬破嘴唇,鲜血混着泪水滑落。
次日清晨,侍女阿兰偷偷塞给她半块馕饼,却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贱婢!竟敢偷粮!”侍卫一脚踢翻阿兰,长矛贯穿她的胸膛。
婉宁扑过去抱住阿兰逐渐冰冷的身体,耳边是侍卫的嗤笑:“公主若饿极了,不如学狗叫两声,说不定能讨口泔水!”
冬夜寒风如刀,她裹着发霉的草席缩在角落,脚踝上拴着铁链,磨出的伤口化脓溃烂。
几名醉酒的士兵摇摇晃晃走来,为首的捏住她的下巴,灌下一口腥臭的马奶酒:“公主殿下,喝啊!这可是代国的‘佳酿’!”
“放开我……”她挣扎着,酒液呛入喉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哈哈哈!你们看,她连咳嗽都像只病猫!”士兵哄笑着扯开她的衣襟,粗糙的手掌在她胸口游走,“听说大燕女子最重名节,不如让兄弟们教教你什么叫‘快活’?”
“不——!”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却无人回应。
又一夜,一名醉酒的将领闯进羊圈。他撕开她的衣襟,狞笑着压上来:“公主?不过是代国最低贱的母狗!”她挣扎着抓起地上的碎石,狠狠划向腹部——这是她第三次怀孕,也是第三次亲手结束腹中生命。
血水浸透草席时,她盯着星空呢喃:“父皇,若你见到我这般模样……可会有一丝心疼?”回答她的,只有野狼的嚎叫。
婉宁常蜷缩在羊圈角落,用指甲在土墙上刻下“燕”字。她幻想着某日墙外会传来马蹄声,父皇与兄长持剑而来,将她拥入怀中说“宁儿,我们回家”。
“宁儿不怕……父皇会来的……”她抱紧自己,哼起母妃临终前教的童谣,却渐渐泣不成声。
某日,一名燕国商队途经代国,偷偷塞给她半块玉佩——那是她十岁时赠予兄长的生辰礼。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十岁生辰时,父皇亲手为她戴上镶满东珠的凤冠,兄长成王偷偷塞给她一包桂花糖,笑着说:“婉宁永远是我们最疼的小月亮。”
商人低语:“成王殿下托我传话:安心待着,莫生事端。”
玉佩从掌心滑落,碎成两半。
她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血珠滴落。可如今,她被弃如敝履。
她仿佛看见幼年的自己在大燕皇宫追逐蝴蝶,父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抬头微笑;也仿佛看见成王将玉佩递给心腹,低声吩咐:“婉宁必须在代国活着,否则燕国的安宁不保。”
闪回画面:
“皇兄,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
“婉宁,皇家儿女的命,从来不由自己。”成王背过身,玉佩上的螭纹狰狞如鬼。
“原来……你们从未想过救我……”她抓起碎片抵住脖颈。
昏迷中,婉宁的记忆与姜离离的魂魄彻底交融,再睁眼时,婉宁的瞳孔燃起幽蓝的火焰。
“我不是任人践踏的婉宁……我是姜离离!”她攥紧袖中藏匿的碎瓷,眼底燃起血色,“欺我者,必百倍奉还!”。
车辙碾过青石板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姜离离在颠簸中攥住车窗雕花。指尖触到帘外渗进来的雪粒时,马车外的议论声再次穿进她的耳朵,这回姜离离,她听清楚了人们声音里的内容:
\"金枝玉叶裹羊皮,代国军营当马骑!\"
车帘被石子砸得晃动,更多声音如毒蛇般钻入耳膜。
\"听说她被剥光了游营三日夜?\"布庄老板娘故意拔高的嗓音混着织机咔嗒声,\"我若是她,早该在界河投水自尽!\"
\"可不是?\"茶摊老汉啐了口浓痰,\"咱们大燕的脸面都让这残花败柳丢尽了!\"
姜离离的指甲掐进掌心溃烂的旧伤里。车外飘来粪水浇在辕马身上的哗啦声,伴随着人群哄笑:\"代国母狗配吃燕国草料?\"
\"你们看那车帘!\"突然有人尖笑,\"莫不是还等着太子殿下亲迎?当年送去代国时可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哪有什么嫁妆!\"醉汉撞在车辕上,酒坛摔碎的脆响惊得马匹嘶鸣,\"分明是光着身子塞进羊皮送去的!我表兄在边军当差亲眼所见!\"
姜离离突然剧烈颤抖。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毒藤绞紧心脏——被铁链拖行时磨破的膝盖,拓跋烈撕咬她锁骨渗出的血珠,还有那些士兵用长矛挑着染血的亵衣抛向燕国哨塔......
车外议论突然诡异地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更恶毒的声浪。
\"听说代国大王赏她喝了落子汤?\"
\"何止!我二舅在驿馆当差,说使节带回来的文书里写着,这贱人连堕三胎......\"
姜离离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袖中藏着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
\"砰!\"
一枚臭鸡蛋在车窗炸开,粘稠的蛋液顺着茜纱往下淌。七八岁孩童学着大人模样叉腰高喊:\"脏女人!滚回代国吃羊粪!\"
姜离离终于扯开车帘。
朱雀大街上攒动的人头霎时安静,无数张面孔凝固成扭曲的众生相:挎着菜篮的妇人嘴角还挂着讥笑,书生捏着写满淫词秽语的纸笺僵在原地,挑夫肩上的扁担还粘着方才砸来的烂菜叶。
她看着这些与故土血脉相连的面孔,突然想起原主蜷缩在羊圈刻墙时,曾用冻裂的手指一遍遍写\"燕\"字。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里,是否也藏着对眼前这些人的期待?
\"哈!果然满脖子都是牙印!\"人群中爆发出癫狂的欢呼。
姜离离伸手抚过颈侧疤痕,指尖触到原主残留的震颤。这具身体竟在渴望被故土接纳,哪怕被践踏成泥仍想从唾沫星子里扒拉出半分温情。
\"真是......可怜啊。\"
她垂眸轻笑,忽然将整幅车帘扯落。北风卷着雪粒子扑进车厢,露出她未梳发髻的及腰长发以及——那是今晨用碎瓷割断铁链时,特意露出的代国俘虏印记。
\"看!她腕上有代国人的奴隶烙印!\"
\"脏死了!快扔了她坐过的垫子!\"
在愈发疯狂的声浪中,姜离离缓缓抬起右手。百姓们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她只是将染着冻疮的手指按在心口。
\"婉宁,你看清楚了。\"她在识海深处对那缕未散的残魂轻语,\"这些就是你用十四次堕胎、二十七处骨折守护的'家国'。\"
掌心突然刺痛,原本碎裂成两瓣的玉佩竟生生扎进血肉。恍惚间她看见原主蜷在羊圈吞碎瓷的画面,那孩子还望着燕京方向喃喃\"父皇会接宁儿回家\"。
\"从今日起,你的眼泪我接着流。\"姜离离咽下喉间腥甜,任由血珠顺着玉佩纹路滴落车板,\"你的血债——\"
车外突然砸来一只破草鞋:\"去死吧!代国母狗!\"
\"——我来百倍讨还,今天起,我就是燕国公主婉宁!\"
她突然低笑出声,浑身怨气与戾气,在漫天风雪中松开染血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