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踹开正堂门时,香案上供着十岁童女的牌位,金漆写着\"守节而亡\"。
七八个豆丁大的丫头跪在冰砖上绣《列女传》,指头肿得握不住针。有个穿单衣的正在尿血,身下冰面晕开淡红的花。
婉宁命人先带这个丫头离开。
婉宁盯着牌位上\"守节而亡\",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十岁女童的守节而亡,贞烈可风呀,她忽然大笑出声,甚至出了眼泪。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这简直天下奇闻!一个十岁的女童,连葵水都没来,就要她守节而亡!多么荒唐!就像她的父皇!荒唐皇帝!所以治下才有这么可怜的女童!
\"好个十岁守节而亡!\"她抓起牌位砸向香案。
七八个丫头吓得抱作一团,针线筐里掉出染血的守宫砂药粉。
贞女堂堂主提着灯笼冲进来,银鼠皮袄上还沾着酒渍:\"大胆,殿下这是要毁女子立身的根本!这些丫头将来可是...\"
\"将来像本宫一样?\"婉宁扯开狐裘大氅,肩头鞭痕在烛火下狰狞如蜈蚣,\"本宫被拖进代国军营,每夜要伺候三个帐篷的畜生——照你的道理,本宫该被凌迟还是点天灯?\"
堂主手里的《女诫》\"啪嗒\"落地,溅起香灰迷了眼。她哆嗦着后退:\"殿下是、是为国牺牲,自然不同...\"
\"放你娘的屁!\"婉宁抄起铁裙砸过去,倒刺勾住他她发髻,她狠狠攥住将人砸向香案,底下突然滚出一个卷轴。
堂主看到瞳孔骤然一缩,她不顾自己被撞击得有些弯曲变形的手肘,直接飞身要扑上去。
婉宁见状也意识到不对劲,直接一个飞踢,将卷轴踢到门边,堂主赶紧转身再扑,婉宁身边的侍卫直接一个飞踢将人踢到柱子上,砰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机灵的侍卫赶紧捡起卷轴呈送给婉宁,“不,不要打开!”被踢飞的堂主目眦欲裂,她惊恐地叫喊着,身体在地上蠕动想要靠近阻止。
侍卫一脚踩住,不让她再动弹。
婉宁瞬间起了兴趣,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个贞女堂堂主如此惊恐。
她直接抽出卷轴上的系带,卷轴在众人的焦点之下展开,一幅画的惟妙惟肖的春宫图立刻展现出来!
“啊!”尖叫声顿时响起,有知事的少女少妇赶紧捂住自己和旁边孩子的眼睛。
“这就是女孩的立身之本,这就是她们香案上日日供奉的春宫图!”婉宁直接丢开手里的画卷,一把抓住堂主的头发,厉声质问。
“不,不是的,小的也不知道!”堂主赶紧狡辩,冷汗打湿了后背,她头皮被婉宁揪得发疼也不敢反抗。
“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听听你的话,你不知道你会想要扑过来?”婉宁直接将人扔给侍卫,和这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抬举她了,她直接命人去搜查整个贞女堂,这个估计是个藏污纳垢的鬼地方。
果然搜出了不少金银珠宝,还有一些春宫图和账册密信,其余的倒是没有。
没有男子藏匿其中,婉宁松了口气。
婉宁坐在炭火盆旁,火光映着姑娘们瑟缩的肩膀。血腥气混着艾草烟在梁间盘旋,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烙印——那里曾被代国人烙上\"奴隶\"印记。
\"先从这位娘子说起。\"她看着这些被找出来的女性,想要听听她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指向角落裹着破袄的妇人,那人颈间挂着\"淫\"字铁牌。
\"民妇刘氏...\"妇人突然扯开衣襟,胸口刀疤像蜈蚣蠕动,\"丈夫战死北疆才半年,小叔子摸进我房里。婆婆说我勾引人,族长判我浸猪笼。\"
“民妇奋力反抗,娘家人也来帮忙,民妇才逃过一劫,但也无法继续在老家生存,直接被带到这里”
炭火\"噼啪\"炸开火星,婉宁想起代国那个百夫长。那人也是这般颠倒黑白,说她用眼神勾引士兵。
\"该浸猪笼的畜生!\"她将茶盏摔在刘氏脚边,\"明日就送你去北疆,本宫倒要看看那些将士肯不肯让烈属受辱!\"
第二个姑娘不过十四,手腕系着浸血的红绳:\"我八字冲了祖母的病,清风观的道长说要锁在贞女堂祈福...\"她忽然痴笑,\"他们把我绑在棺材边睡了七七四十九夜。\"
婉宁指甲掐进掌心。代国军营的第七个月,她也曾被拴在病死的士兵尸体旁,听野狗在外刨土。
\"来人,把城外清风观的道士捆来。\"她扯断姑娘腕间红绳,\"让他们也尝尝睡棺材的滋味。\"
轮到姜离时,小丫头她正用炭块在地上画小人——穿华服的女子被推下台阶,血泊里躺着个布包。
\"那日我正在花园里给爹爹绣香囊...\"姜离突然开口,炭灰簌簌落在婉宁裙裾,\"后娘自己从台阶滚下去,却抓着我的手往她肚子上按。\"
婉宁浑身剧震。代国军营的第三年,有个百夫长也是这般抓着她的手往自己伤口按,诬她行刺。
\"他们说我推了有孕的后娘。\"姜离绞着衣角,泪水冲开脸上血污,\"可那天我明明没有推,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送桂花糕的厨娘当时一把搂住我,让我不要看,厨娘可以作证我...\"
\"厨娘呢?\"婉宁嗓子发紧。
\"后娘说她偷镯子,发卖出去了。\"姜离突然抓住婉宁的袖子,\"姐姐信我!我真没推人!\"
炭火将熄的残光里,婉宁看见自己——代国小兵诬她偷东西时,也是这样攥着代国将领的衣角喊冤,可惜,没人相信她,她被鞭打20,然后宛如死狗般被拖拽出去,饿了三天,还是靠着融化的雪水才活下来。
\"本宫信你。\"她将姜离冰凉的手包进掌心,\"过几日开堂重审,本宫给你查清,倒要看看,你那后母怎么狡辩!\"
最后排突然传来窸窣声,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跪爬过来:\"民女...民女是自愿来的。\"她扬起脖子,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我克死三个未婚夫,唯有在此赎罪才能保家族平安...\"
\"放屁!\"婉宁突然暴喝,惊飞檐上寒鸦。她扯过女子脖颈上的锁链,三把铜钥匙早被焊死在锁孔里,\"自愿?自愿当狗?自愿到链子的钥匙都熔了?\"
成王送来的新炭恰在此时送到,婉宁抓起火钳捅开铜锁。铁链坠地时,女子脖颈上皮肉已和铁锈长在一处。
\"传本宫令。\"婉宁将染血的铜锁扔进炭盆,\"去把那三家据说被克死的调查清楚,若是故意弄虚作假,倒栽赃在姑娘身上,本宫要他们好看!\"
姜离忽然钻进她怀里,发顶蹭着下巴的旧伤,婉宁摸着孩子硌手的脊骨,看着眼前这群瑟缩着跪地的女孩们。
\"都听着!贞节不在裤裆里,在脊梁骨上!明日贞女堂,不,改成巾帼堂开课,第一个就教你们——怎么让害人者血债血偿!\"
成王带着侍卫冲进来时,正看见婉宁在教姜离挽弓。小丫头的手还包着纱布,箭尖却稳稳指向贞节牌坊上\"从一而终\"的匾额。
\"放箭!\"婉宁握着姜离的手一松,箭矢穿透金匾正中的\"终\"字。牌坊轰然倒塌时,她贴着姜离冻红的耳朵轻声道:\"记住,女子这一生该由自己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