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形势逆转,非但那些走向大门的几人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就连一直关注着的那位富家公子,也只是依稀看到云帆身影闪烁了几下,面前就已经是这幅场景。
看着地上二人痛苦的表情,那富家公子惊骇地看向云帆:“你......你把他们二人怎么样了?”
云帆上前扯掉吕谨言手腕上的断手,丢在了一边:“死不了。”
“大少爷,他..他...废了我们的丹田。”
虽然只说了几个字,那汉子就已经痛的面颊抽搐,反而那鲁源却一直强忍着疼痛,畏惧地盯着云帆,生怕云帆再暴起伤人一般。这里可不比东华州,没有圣手神医能够接续他的断手,看来他这赖以谋生的手段,往后算是真的断了。
云帆手中的竹笛轻轻地敲击着掌心,一下一下清脆的“啪、啪”声,就仿佛是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一般。那富贵公子终于是坚持不住,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善了,云帆的武功有多高他不清楚,但是他身边两人的身手他却是再清楚不过,虽然场子内外还有不少人手,却根本不敢造次。
那富家公子先是稳了稳心神,干咳了两声,无奈地出言打破僵局:“你想怎样?”
“愿赌服输。”
云帆依旧是这四个字。
“这不可能,你也知道,根本没人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云帆将手指在赌桌上敲击了两下:“先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出来再说。”
富家公子贪婪地又在那夜明珠上瞧了几眼,然后不舍地放在了赌桌上面,只听云帆又道:“你们既然是敞开门来做生意的,不能一句赔不起就这么算了,不如你自己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我这里所有银票加起来,差不多有近三万两,再加上这里的现银差不多也有两三千两,合起来三万两只多不少,这些都是你的了。”
云帆摇了摇头道:“这还不够。”
那公子一咬牙道:“再多真的拿不出来了,大不了我们几人的性命你拿去好了。”
云帆却道:“我要你们的性命作甚,我的意思是除了三万两的纹银,你还要给我留下一张四十万两的借据,当然,此事之后只要你们不来找我吕家的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你来兑现,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富家公子自然心里清楚,这是怕他日后来找吕家的后账,然而他有借据在手,就能借助官府的力量来讨要欠款,更狠的是直接将四十万两的纹银奉献给朝廷,那他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祸。
想清楚这一点,这位蒋大少爷也不得不佩服,云帆小小年纪却能将事事考虑的如此周全,不过这张借据,他却是怎么也不肯写的。
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蒋大少爷又对云帆一躬到地:“这借据,还请恕在下写不出来。”
“好吧,你不写也行,毕竟大明还是法治之地,那就按照大明的律法,砍去你们三个每人一只手掌便是。”
见云帆就要去取身后的短剑,蒋大少爷大急道:“慢,我有一法可去公子的心头顾虑。”
“哦,什么办法?”
蒋大少爷面色微红地道:“在下愿拜公子为师,而我朝最是尊师重道,今后弟子就是再大胆子,也不敢做出悖逆之举,对公子的家人不利。公子若是答应下来,除了那三万两纹银之外,弟子愿再将这座院子奉上,作为束修之礼。”
云帆没想他竟会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不管是儒林还是武林,即便是市井之中,若是有人胆敢忤逆师长,都会为人所不耻,甚至今后前途尽毁,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云帆却不想收这么一个便宜弟子,只好苦笑道:“我可当不了你的师父,而且你也没有资格做我的徒弟。”
闻言蒋大少爷不免一脸沮丧,却见云帆指了指身边的吕谨言道:“你不如就做我堂哥的学生吧,我信哥哥好歹也是一位秀才老爷呢。”
“也可,也可,弟子明日就在回雁楼里摆下宴席,广邀本地名流前来见证。”
闻言,吕谨言却是急的双手连摆:“风弟,这如何使得,祖父知道定会生气的。”
云帆一想也是,略一沉吟便有了计较:“你这名声估计好不到哪里,大摆宴席就不必了,一会写一张拜师的帖子给我哥哥,再去把这院子的房契拿来,至于银子吗,我就只取这桌上的一万两千两。”
那蒋大少爷闻言大喜:“是,是,多谢师叔大度,弟子这就去取来。”
这座院子要比吕家之前的老宅还要大上一些,不过折算成银子也就值个三五千两。不一会儿,蒋大少爷就抱着一个锦盒出来,里面赫然就是这座院子的房契,还有一张刚刚书就的拜师帖。
云帆打开那拜帖看了看,原来这位蒋大少爷叫作蒋友臣,仔细看了两遍,并没发现那拜帖有什么不妥,便将那一叠银票也放到了锦盒里。
云帆将锦盒往吕谨言手里一塞:“信哥哥,走,我们回家。”
一颗夜明珠在云帆手上抛来抛去,吕谨言一步不落的紧跟其后。云帆知道这珠子很是珍贵,玉华门里一共也就只有三颗,没想到却是这么的值钱,似乎那蒋大少爷即便是出再多银子来换这枚珠子,也是在所不惜。
吕谨言还是没忍住问道:“风弟,这珠子到底是哪儿来的?不会和叔父扯上什么关系吧?”
云帆手腕一番,那珠子便已消失不见,怅然道:“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啊...!倒是为兄唐突了。”
“不妨事,信哥哥,不瞒你说,弟已非世俗之人,今后家中诸事还要尽数托付与你,你若还有什么欲求而不得的心愿,弟可尽量为你达成,待弟离开之后,可就无能为力了。”
此时二人,正好再次路经揽月阁,云帆察觉到了吕谨言的心绪波动,所以才有此一说。吕谨言踌躇了半天也只是轻轻一叹,最终还是没有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宣之于口,不过云帆已经心中有数。
之前在经过这里时他就已经心下明了,这揽月阁便是一座青楼,只是没好意思以神识去窥探姑娘们的闺房,是以也不知道那常寄愚是否还在里面。
吕家庄不过离城五里,兄弟二人这一来一去也就只花了个把时辰。还没到家门口,就已经见到吕老太公正在倚门而望,见兄弟二人回来,老人竟迎着二人向前走来。
“爹爹,爹爹,浩儿今天又学会了三个字呢。”
吕谨言撇下儿子来到老人身前,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帆赶忙将祖父扶稳道:“爷爷,信哥哥已经知道错了,先回家吧,孙儿有话要说。”
见父亲哭泣,那小浩儿也跟着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老人看在云帆和重孙子的份上,拉起吕谨言道:“大街上作这副模样,不嫌丢人吗?”
书房内,吕谨言依然跪在老人身前,浩儿已经被其母亲带走,云帆则将前往赌坊的一番经过,一五一十全部都交代了出来,并没有瞒着祖父。
吕太公打开那个锦盒,翻看了一下里面的物什:“这些多是不义之财,风儿你不该取啊。”
然后又关心地看向了云帆:“可有伤着自己没有?”
云帆摇了摇头:“爷爷放心,在这里无人能够伤我,这些钱都是咱们自己家的,孙儿并没有多取。”
云帆这倒是没有瞎说,吕谨言不仅是输掉了祖宅,而且还输掉了五百亩良田和三百亩山田。正德年间江南上好的水田高者合二三十两银子一亩,山东这边的旱田也能卖到十五两一亩,而一亩山田差不多也能值五两银子,再加上一座三进的宅子也有三千两左右,正好折合纹银一万两千两,只有作为束修的那座院子,才算是今日赚来的红利。
吕太公点点头道:“也罢,信儿你去安慰一下刘氏吧,这些日子多亏了你那媳妇忙里忙外,再罚你一年之内抄书百卷,你可服气?”
“是,孙儿这就去。”
待吕谨言走后,吕太公拉着云帆的手道:“风儿,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爷爷,我想去寻找父亲。”
吕太公点点头:“也好,我还想着留你在身边,督促你也去博一个功名,如今已知你有自己的追求,去你父亲身边也许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云帆不解地道:“父亲那里,有什么需我助力之处?”
老人家一拍大腿:“呀,还未来得及和你细说,不知你父亲现如今是否还在南京。”
说着在床头底下取来一封书信,交在云帆手里。原来,吕墨清通过好友王守仁的父亲王华,谋取了一个湖广境内的职缺,那王大人身为南京吏部尚书,虽位高却从不弄权,这一等就等了五年才寻得一个机会,让吕墨清补了一个云梦知县的位置。
云帆看看书信的日期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便向祖父询问道:“爷爷,云梦县在哪里?”
“云梦县在湖广境内,应属于德安府,不过你父亲现在还说不好,是否已经前往上任。”
“这是为何,父亲不是三个月前就说已经定下来了吗?”
吕太公拍了拍云帆的手背道:“南京吏部只有举荐之权,却没有直接任免的权力,还要行文北京吏部等待批复,要不等过了年,得了你父亲的确切消息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