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中记载:“有轩辕之台,射者不敢西向射,畏轩辕之台。”
唐朝陈子昂有诗云:“北登蓟丘望,求古轩辕台。 应龙已不见,牧马空黄埃。 尚想广成子,遗迹白云隈。”
这轩辕台是一座长宽不过七尺的石台,高也不过三尺有余,就坐落在当年炎、黄两大部落大战的古战场上,传说乃是皇帝大胜后祭天的所在。然而正如诗中所云,当年陪黄帝一起征伐的应龙早已不知去向,就连黄帝的老师广成子,也只是成了一段遥不可及的传说。
说起这轩辕台,而今也只余遗迹之名,却无风景之胜,向来没有多少人至此游览。不过这一日,在轩辕台的周围却是聚集了两三百名的武林中人。
说起中原武林的历史渊源,从李白诗句中的“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到十三棍僧救唐王,而至本朝的三丰真人开一派之先河,无不脍炙人口。更是有季布、朱家、空空儿、聂隐娘等传说人物,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其中不为人知,埋没于红尘中的隐士大侠,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自本朝洪武皇帝立国以来,对明教、白莲教等教派多有屠戮,燕赵之客也大多隐姓埋名,再是少露人前,像今日这般的武林集会,已是百多年都不曾有过的盛况。
此刻的古轩辕台上,一名鹤发挽髻的道人正盘膝独坐,只是这道人面色灰黒,身体也是瘦的不成人形,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活人模样,背上居然空背着一把剑鞘,只是那鞘中的长剑却不知去了哪里。
就在这道人坐下的石台四周,各坐着一名光头僧人,年纪也都不小,各个低眉垂目,表情肃穆,似对身外一切都做漠不关心。那一身的素白僧衣,再加上眉间装饰的白毫法相,更显得出尘脱俗,不沾世间尘垢。
而在这四名僧人的外围,却又坐着十一名背负长剑的道人。最前的那名老道膝上还横置了一把无鞘长剑,剑身寒光闪闪如秋水潋滟,剑柄古拙似苍龙昂首,此剑与台上那道人的剑鞘竟似浑然一体。
而这十一名道人也是有老有少,其中老者有三,年少者亦是三人,另外五人的年纪则都在四五十岁之间,云帆那日在莫愁湖上遇到的卓清溪,俨然就在这十一人中。
这些道士似正在与那四名僧人对峙,其余的江湖众人却都分散在四周,或是三两成群,或是聚而为众,不免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通往山下的小路上,还不时有人陆续赶来,一些新来的纷纷寻找相熟之人打听当前的情景,即便是那些独行的侠客,也都竖起了耳朵,聆听他人的分说。
“难道台上的那位,就是武当的云鹤道长?”
“好像是的,不过这人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就是,当年我曾经见过云鹤道长一面,现在根本就认不出是他老人家了。”
“那些和尚又是什么人?”
“听说是来自什么天外天大空寺的,江湖上可从来没有这么一号门派,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天外天大空寺?还真没有听说过,那云鹤道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老人家消失了这么些年,就是这些和尚做的?”
“嘘......小声点,这几个和尚可不好惹,之前武当的十一名道长和他们已经打了一架,居然占不到丝毫上风。”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既然没有分出胜负,那武当派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就此作罢,那些和尚说要等一个什么人来,而云鹤道长又身中剧毒,武当派如今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他们等的就是留下那一十六字之人?”
“哼,八成是的,什么功参造化,问鼎宇内,简直就是大言不惭,不过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野和尚而已。”
就在这时,又有数人联袂而来,当前一人正是之前与云帆分别不久的司徒洪刚。
“漕帮也来人了,竟然还是司徒帮主亲自来了。”
“咦,司徒帮主身边的那名青衣秀士又是何人?竟然能与司徒帮主比肩而行。”
“刚才你还说那些野和尚没见识,居然连青州大侠裴济都不认识,那可是裴家剑法的正宗传人。”
司徒洪刚等人找地方站定,自然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有几个关系相熟的,就索性留下来为几人解说起了场中的情形,七七八八的听了一个大概,司徒洪刚与裴济等人却是听得眉头紧皱。
裴济打量了一番高台上的云鹤真人,又看向那四名老僧,对司徒洪刚道:“司徒前辈,你看出来没有,这几个和尚是不是......”
“不错,从打扮上看,他们应该就是一伙儿的。”
裴济的嘴角噙笑:“哼哼,恐怕他们要等的那人永远也等不来了。”
裴济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也没有特意地避讳旁人,之前那四名僧人对场上众人的鄙视谩骂都充耳不闻,然而当裴济的话音刚落,那四名老僧皆举目向其望来,站在石台背后的二人甚至是站起了身子。
其中面对裴济的那名老僧双手合十,开口问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此言何意?”
那老僧虽然言语平和,但其中亦不乏威严,在场的所有人也全都齐刷刷地看向裴济,裴济被人称作青州大侠,自有一身侠肝义气,为人也一向光明磊落,当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你们可是在等那妖僧灵真?”
老僧那原本无喜无悲的脸颊,忽然一阵抖动,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再度开口:“施主是如何得知?”
“自然是因为在不久之前刚好见过那妖僧,只不过,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这回却是轮到裴济闭口不言了,那老僧等了半天不见裴济答话,又口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地言语不详,藏头露尾,是在有意吊老衲的胃口吗?”
裴济呵呵笑道:“我不作答自有不作答的道理,你们既然在等,那就再等等看好了,也许答案就快来了。”
那老僧闻言,也就不再言语。周围的众人却都是一头的雾水,有两人凑上来问其缘由,但不管是裴济还是同来的司徒洪刚等人,却都是闭口不言,裴济早已看到有数人正往山上走来,其中一个的手中还拎着一颗头颅。
这时武当众人里的一人却忽然开口道:“作为出家人,尔等如此地折辱我武当派,难道就不给个说法吗?你们说要等人,这也等了半天了,轩辕台上留剑的是你们,留言说要问鼎宇内的也是你们,事到如今还有何言可说?”
这说话的正是当下的武当掌门,道号冲虚,却不是那武当三老之一。而那四名僧人闻言,却依然是不动不摇,低眉垂首,冲虚道长见此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正欲再度开口,却忽然被一阵哗然之声打断,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又有几名江湖中人来到了山上,其中一人手上还拎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那人为了方便,竟然在那头颅的两耳耳根处各穿了一束茅草,再在中间打了一个死结,拎在手里就像是提了一个大号的茶壶一般。
忽然有数人大声提醒道:“小心......”
那拎着头颅之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已经被人一掌拍在了胸前,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震飞了出去,还没接触到地面,就已经身死气绝,而那颗头颅也已经落在了一名老僧手中。
就在刹那之前,众人的目光还都集中在那颗头颅之上时,三名老僧却忽然同时出手,其中两人被中途拦下,而那第三名老僧却是一击得手,将头颅抢在了手中。
“杀了他们......”
“杀了这几个秃驴......”
一时间,群情汹汹,如此狠辣歹毒的僧人,已经激怒了在场的所有江湖豪客,众人纷纷围拢上前,惯使兵刃的也都将兵刃抓在了手里。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还请稍安勿躁,此人侮辱我佛门弟子的法体,死有余辜,我劝大家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这言语里灌注了内家真气,声震全场,只见最后没有出手的那名老僧,此时已经跃到了古轩辕台上,手中一柄三尺长锋正架在了云鹤真人的脖领之间,傲然地面对众人。
“阿弥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却是在人群之中响起。
“几位师兄戾气如此之重,罔为佛门弟子。”
这时武当掌门当先走向人群,对人丛中的一名灰衣僧人施了一礼,然后面对众人道:“大家还请听我一言,如今我派云鹤真人尚在对方手中,还请大家给武当一个薄面,务必要求一个万全之策,贫道及武当上下,必定感念此情。”
有人吼道:“这等凶人,万万不可放过。”
更有人起哄道:“就是,这种妖僧,就该剁碎了喂狗才对。”
也有理智一些的出言劝说:“先听听冲虚道长接下来怎么说。”
看热闹的一向不嫌事儿大,顿时,鼓噪者有之,叫嚣者有之,摩拳擦掌者亦有之,然而真的动起手来,又有几个敢真的上前厮杀,不过都是嘴上功夫罢了。
“统统闭嘴,你们真想置云鹤真人于死地吗?”
“乔大侠,是乔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