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是从未府后院一处角门入府的。
进入府里,分开前,未无央吩咐,大江不惊动人的去前院请了府医悄悄前来依兰院。
秦思抱着游纾妤,跟着未无央从寂静的花园绕路,回了依兰院。
进了依兰院,未无央把昏迷的游纾妤安排在了厢房。
大晚上的,自家小姐突然带回了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院里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
好在蒋嬷嬷和奶娘都是稳重的,见到自家小姐没事,她们也就放心了,交待几句后,就让那些下人下去了。
当然,未无央也是谨慎的人,在府医给游纾妤检查身体,包扎伤口时,她朝奶娘和蒋嬷嬷去了一个眼神。
两人秒懂。
依兰院如今还住着个不定时的炸弹,可不能让她坏了事。
奶娘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来到下人住的偏房。
霜青此时正在纠结,要不要悄悄去二房报信,可她还没想好,就被闯进来的奶娘三人吓了一跳。
“拿下她。”
得令,两个大力气的粗使婆子上前,一把拉住了霜青,把她拖拽了过来。
“奶娘,你们这是干嘛?”
“堵住她的嘴,把她关到柴房去。”
“唔,唔,唔,”不管霜青怎么挣扎,都挣不动,只能任由两婆子绑住了自己,关去了柴房。
厢房里,未无央和几个心腹小丫头看着府医给游纾妤检查身体,当医女用剪刀把游纾妤身上染血的衣衫剪开时,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剑气伤,刀口伤,心神都不由一紧,尤其还有几处伤口还在不停的溢血,几人更加的不敢看了。
“竹幽,你去给秦思也上下药。”
“小姐,我没事的,等会我自己上。”
“别倔,你背上的伤,自己能上?快去吧!”
“是,小姐。”
竹幽拿了府医给的伤药,拉着秦思就下去了。
大约半刻钟后,府医才给游纾妤处理好身上的伤口。
在府医给写药方时,未无央把先前给游纾妤服用的疗伤药递给了府医查看。
也不是说未无央怕红衣女人给的药有问题,就那红衣女人的武力值,想要她们的命,也就眨眼功夫取之,用不着这般的迂回复杂,未无央拿药给府医看,只想知道这药的效果怎么样?
府医接过未无央递过来的白色小瓷瓶,打开,浓郁药香溢散而出,她倒出一粒小药丸在掌心里碾了碾。
闻了闻,再用指尖刮了层细细粉沫,舌尖尝了尝,瞬间眼神发亮。
“小姐,这般疗伤圣药,你是从哪弄来的?”俯医满眼生光的问。
“别人给的。”
“小姐,这药对重伤疗效甚好,若吃下了这药,就不用我另开方子了。”
“嗯,行,那就暂时不开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府医下去后,未无央安排了小丫头轮流守夜照看着昏迷的游纾妤,她的心口才悄悄松了下来。
“小姐,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吧!”
竹幽给秦思上完药后回来,细心的察看到未无央脖颈处的伤口。
伤?
要是竹幽没说,未无央还差点忘了,先前她被黑衣人挟持,那人把剑架在了她的脖颈,威胁她时,锋利剑刃割破了她颈部肌肤,虽然只是破点皮,可也流了血。
“好,不过等我洗漱完后,再上药吧!”
“行。”
竹幽下去让人备热水。
未无央泡在宽大的浴桶里,那温热的水流包裹住了她紧绷的肌肤。
倚靠着,竹幽轻柔的给她梳发洗发,不时的按压她的头皮。
未无央绷紧了大晚的神经,在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复盘今晚发生的事情,未无央才感到后怕。
当时看清被围追的人是游纾妤时,她的确是出于本能不经大脑的让秦思两人出手相助。
可若说后悔,她是没有的,只是在秦思大江被围困时,她心里起了歉疚,她的重生,对付的是害过她的人,可若因她的重生,牵连到其他无辜生命的消逝,她也是会很难受的。
好在有了那个红衣前辈的出现,破了死局,挽了狂澜,没造成大错,这真的是很庆幸。
可这天下并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个红衣女子的搭救,目的是什么?她图什么?
总不会像红衣女人说的,就单纯的看不惯那啥子天火门吧!
都经历过残酷的一世了,她不再是无知天真的心态,以为这个世界好人多,都会不厌其烦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世上哪有那么的烂好人,哪有那么多的路见不平。
就这世的她,也不打算当个好人。
“小姐,小姐,你睡着了吗?”
“啊!怎么了?”被温暖的水流包裹,还被竹幽轻柔的按摩,未无央闭眼想事,想着想着就陷在了思绪里。
“小姐,今天累了吧!头发已经洗好了,你起来,我给你再冲冲,上床后再睡吧!这水也凉了。”
“嗯!好。”经历了街上的事,未无央是真的累。
竹幽给她冲洗干净,擦干水,用干净的大布巾给她披包起来。
“小姐,要我抱你回房吗?”
“不用,我自己走。”
回到房间,竹幽找了干净的亵衣亵裤给未无央换上,未无央靠在竹榻上,竹幽给她绞干头发,然后拿了药膏给她颈部伤处上药。
这时慕雪走了进来。
“慕雪,游小姐怎么样了?”
“我刚刚去看过,她还仍然昏迷着。”
“你去让听兰她们多照看些,府医先前说了,她伤得挺重,怕是等会会发高热。”
“好的,小姐,你放心,我这就去。”
虽说有丫鬟在厢房守着,可未无央还是很不放心,在竹幽给她绞干头发后,她披了件轻薄的披风,去了厢房。
“怎么样?”未无央一进厢房,就开口问。
“小姐,这位小姐刚刚有些发热,不过我感觉不是很烫,我给她手心脚心腋下都擦了温水,她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
“行,你们几个今晚多辛苦些,多察看察看。”
未无央说着话,坐在了床边,伸手摸了摸游纾妤的额头,的确如听兰说的那般,她才放心些了。
“小姐,太晚了,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反正有听兰她们在这照看着,不会有事的。”看着未无央连打了几个哈欠,竹幽满眼的心疼。
“是啊小姐,你赶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在,你放心吧!”稚和也在旁附和。
“那成,我就先去睡了,有什么事,你们叫我。”
回了房间,平躺在床时,未无央又睡不着了。
脑海里总想到游纾妤,想到上一世遇上游纾妤时,有问过她,问她,她家是出了什么事,才进的留香阁,可上一世未无央经历的糟心事太多,时间也久远了,好多她都记不太清了,她只能闭上眼睛,慢慢回忆游纾妤曾经给她说过的身世……
“唉,唉,过来看,过来瞧了,好吃的椒盐酥饼新鲜出炉了,快过来买了,吃了一个包管你还想再吃第二个……”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香鲜美味的叫花鸡,我家的叫花鸡可是用的祖传秘方,美味的嘞……”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卖白菜嘞,新鲜的大白菜,哟,这位大姐,来看看我这大白菜,刚从地里摘来的,你看,可水嫩了,要不要来两斤……”
“桂花糕,糯米丸,麻糖酥……”
“糖葫芦……糖葫芦……”
“老板,你这鱼怎么卖……”
“什么?这么贵,不买了,不买了……”
“娘,我要吃糖,我要吃糖,给我买,给我买……”
“哎,哎,豆腐娘子,听说你家那死鬼又偷你卖豆腐的钱去赌了……”
“唉,你们听说没,那留香阁来了个美娇娘,那美得哟!”
“李二狗,快来说说,是怎么个美法?”
“呀!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李二狗,你倒是说啊!真是急死个人了。”
“就是,李二狗,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我听说那留香阁最近来了个美若天仙的美娇娘,那个美哟,看一眼,都能把人魂给吸走了。”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刘大强,你可别不信,你不知道吧!那留香阁的老鸨已经放出风来了,说是三日后的“采芳宴”会让她们阁里前三名的花魁,花昭,花容挂牌。”
“啥?留香阁这般舍得,她们阁里前三名的美娇娘不都是清倌培养的嘛!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
“嘿,这你们还不知道吧!就那个春风院的老板已经放话了,说的是只有她们春风院的醉倾城姑娘才配当采芳宴的花魁。”
“可我怎么听那遥舒馆的说,她们遥舒馆花朝月姑娘才是花魁的最佳人选呢!”
“呿,你哪听的啊!人家添香楼的茗岁姑娘才是采芳宴的花魁人选。”
“唉,唉,李二狗,你说了半天留香阁的美娇娘,你也没说那留香阁新来的姑娘叫啥呀!”
“这我知道,”
“赵大炮,咋你啥啥都知道,知道就快说呗!”
“我听我小姨子家男人的二姨夫的三大伯的小舅子说,留香阁放出来的风,那新来的美娇娘叫浅夕,而且我还听说了内部消息……”
“啥消息,你快说,少卖关子了。”
“听说这美娇娘还是前盐御使家的女儿。”
“哪个盐御使?”
“嗨,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前盐御使还有谁,就是那个被抄家的未大人啊!”
“你说未家的那个啊!他家不是说是被冤枉陷害的吗?他家老丈人,就是那个凤国老都上皇门敲登闻鼓去了。”
“嘿,这皇帝都下诣旨了,你们还敢议论,不怕死吗?”
“嗨,咱们不就是聊个天嘛!”
“还是别妄议朝政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咱们可没那么多条命来豁豁。”
马车“嗒嗒”的走在街上,车箱里,未无央被捆住手脚靠在车壁角落处。
薄纱衣裙根本遮不住那赤裸的羞耻。
从进城门一路走来,街道上议论最多的就是三日后的“采芳晏”。
那下流的荤话就像一根根尖刺穿插进她的耳腔里,刺透她的耳膜,给她难堪的境地烙上更羞耻的烙印。
她从被乏为奴,与母亲相依为命,到母亲惨死,到逃亡……最后还是被抓回了这种肮脏的下贱之地。
被抓回来的这十天,她被关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那些恶心的人名为调教,实则在这十天里他们用尽一切屈辱手段不停折磨她,这所发生的一切如厉鬼挠身似的,撕扯她的骨肉,撕碎她的灵魂,撕毁她的理智,把这一切折辱刻进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反抗,她挣扎,最终都无计于事,她被人如烂死狗似的折辱,她一旦不听话,就被人用最肮脏,最下作的手段折磨。
一遍遍的重复那无耻的要求,一次次服从那低贱的命令,最后直到她麻木,直到将要接近三日后的“采芳宴”,那些人才不得不把她送回了城里。
进入城里,听到街上叫卖声,议论声,再次重返人间,她却早已绝了逃走的念头,不只是逃走的念头,她甚至连死都做不到。
她被下了软筋散,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想死都死不了。
马车“嗒嗒”的进入了留香阁的后门。
未无央如只死狗似的被留香阁的龟公连拖带抱的带进了姑娘们住的楼里。
从今起,这世上再无未无央,只有这留香阁的浅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