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团这个除夕很热闹。
正值艰苦岁月,往年即便是过年也跟没过一样,
但今年不同,
团里为筹办这个婚礼下了血本,杀了两头猪,还有一些山里打来的野味,好大只的锅熬了好几锅汤,又包了好些饺子,
山外边常有路过的商队,有了林远提供的资金,能购买到足够的粮食了,
所以团部毫不吝啬,连酒都弄了好几坛出来;
村民们听说是林远和李婉清的喜事,也都热情洋溢,各家各户都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好东西来帮忙,有蛋有肉。
林远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女人的名节在这个年代大于一切,别说这个时候,就算是后世也少有把这种事儿拿到明面儿上说的,可想而知李婉清下了多大的决心,
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要是再畏畏缩缩,那就真不是个男人了,
两人虽然才相处短短一个多月,却已经数次同生共死,早把对方看做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存在。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这年月大家想活下去都困难,谁还在意这个,
所以普遍默认除夕便是自己的生辰,
这一天,林远十五,李婉清十六,放在后世还是个孩子,但在这个特殊时期算是正当娶亲的年纪。
女人们在赵一曼的小屋围着李婉清给她梳妆打扮,李婉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不多时,迎亲的队伍便来了,一群小伙子簇拥着披红挂彩的林远来到赵一曼这里接新娘子。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唢呐震天,也没有鞭炮齐鸣,但众人的热情远胜于一切,
李婉清盖着红盖头,被林远抱上迎亲的毛驴,戴着大红花的毛驴今天看起来也是格外的眉清目秀,
众人齐齐鼓掌喝彩,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赶往了林远住处。
赵一曼和赵明山做了证婚人,新人行了简单的礼数,便把新娘送入了洞房。
林远的小院忙的热火朝天,物资匮乏,大家就用多多的松枝杉木杜鹃花装扮了新房,
一口口大锅咕嘟嘟冒着泡,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肉香,几张桌子围满了人,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包着饺子。
林远跟着众人一起忙活,却被人赶到一边,
哪有新郎官自己动手的,只让他招呼乡亲们,整个村儿也没多少人,招呼一圈下来,热闹的院落就只有林远无事可做。
好在很快酒肉上桌,宴席开始,赵一曼举杯致词,宣布大家吃好喝好,众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纷纷开始找林远碰杯。
特派员伊万知道这里没人欢迎自己,敬了一杯酒后便离开了,
众人没人搭理他,只有赵一曼象征性的挽留一番,便任由他离开。
伊万现在很烦,自从林远出现,他的话语权和威望一再降低。
本以为赵一曼死了自己就能完全掌控这支队伍,可赵一曼却被这个该死的林远救了回来。
如果耽误了中央的计划。。。
想起内务部地窖漫过靴底的血污,被拖走的安德鲁叔叔,还有大清洗中无辜死去的无数同僚,伊万不禁打了个寒颤。
必须尽快想办法夺回主动权。。。
李婉清坐在床边,悄悄掀起红盖头,好奇地打量着新房,这以后就是自己和林远的家了啊。
担任陪同新娘子重任的刘大妈端着饺子从屋外进来,看到李婉清正掀开红盖头东张西望,笑骂道:
“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都要等着新郎官儿来挑开。”
李婉清吐了吐小舌头,放下盖头。
刘大妈夹起饺子从盖头下边喂了进去,
李婉清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早饿的前心贴肚皮,嗷呜一口就吃了下去,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
“谢谢大妈。”
刘大妈笑着说:
“哎哟,慢点,丫头,没人跟你抢。”
除夕的夜晚见不到月光,雪山环绕的小村庄却洋溢着欢声笑语,新的一年,到来了。
。。。
众人渐渐散去,赵一曼和赵明山留在最后,也准备告辞,赵明山嘿嘿笑道:
“好小子,我当年成亲的时候都十八了,你比俺老赵还早,你可真厉害。”
也不知道他这算你厉害的标准是怎么来的,赵一曼笑着说:
“行了,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新人洞房花烛。”
赵明山哈哈笑着拍了拍林远肩膀,跟赵一曼离开。
林远来到屋内,看着坐在床边的李婉清,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轻轻掀开盖头,
李婉清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林远,流光溢彩,脸上的红晕显得楚楚动人,林远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轻声道:
“婉清,你真美。”
李婉清看林远难得呆傻的样子,噗嗤笑出声,转而又装出生气的样子:
“都怪你,害我在赵姐姐他们面前出了丑。”
林远挠了挠头,坐在李婉清旁边将她揽入怀中:
“是我不好。”
李婉清靠在林远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心中无比幸福,喃喃道:
“爹,娘,女儿嫁人了。”
说着轻声抽泣起来,林远擦拭着她的眼泪安慰道:
“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李婉清摇摇头:
“我是高兴,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嫁人的一天。”
林远轻抚着她的后背说:
“我会好好照顾你,即便天塌下来,我也帮你顶着。”
“嗯。”
林远对着红烛抬手打出一颗飞蝗石,屋内陷入漆黑。
二人躺在床上,李婉清趴在林远胸前娇羞道:
“过了今晚,咱们便有了孩子,你说,该取什么名字呢?”
林远想了想:
“小时候,爹娘管我叫牛娃,说贱名好养活,如果生个男孩,就叫狗剩,女孩就叫丫丫。”
“哎呀难听死了,再想想。”
“嗯,叫石头?”
“不好不好,再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
翌日清晨,赵一曼随着林远来到村头一处空地,魏和尚远远警戒,赵一曼笑着说:
“新郎官儿不好好陪着新娘子,一大早把我喊到这里神秘兮兮的,说吧,有什么事?”
对面林远环顾四周,确认这里不可能有人听到二人谈话,对赵一曼道:
“政委,周启智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赵一曼一惊,随即意识到什么,没好气道:
“你这家伙,你偷听了我们的会议?”
自从那天林远答应留在根据地迎娶李婉清,两边就很默契的没再提加入队伍的事,
所以赵一曼也不好跟林远强调什么纪律,对他这不守规矩的性子无可奈何,
好在林远和二团怎么说都是同一战线,倒没那么在意。
林远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无意,无意听到了一点,嘿嘿。”
赵一曼摇头,语重心长道:
“不行,太危险了,林远,你不要总想着单打独斗,只身去闯日军的龙潭虎穴,以前先不说,你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要多为婉清考虑。”
林远点点头:
“嗯,多谢政委的关心,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没把握的事绝不去做,这不是还有您嘛,
我相信,您一定能制定出完善的行动计划,我只负责执行,怎么能算单打独斗呢。”
林远现在大脆皮儿的属性,可谓是沾着即伤,碰着即死,但易容术为他增添了更多的信心,只要谨慎行事,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赵一曼盯着林远看了半天,沉吟一会儿,叹了口气道:
“唉,特派员那边催了好几次,上级指示服从苏联方面的安排,整个根据地也只有你最适合了,只是这件事太过危险,还需要跟团部好好商议,就怕婉清那边。。。”
。。。
李婉清坐在一棵树杈上眺望着远方,两只小脚悬在空中无意识地摆荡着:
“爹,娘,我好想你们,以后有小林子照顾我,你们就放心吧。”
从旁路过的刘大妈看到李婉清,责备道:
“刚过了新婚之夜,怎么还这么毛糙,着了凉可怎么办,快下来!”
李婉清笑着跟刘大妈打招呼,从树上一跃而下,把刘大妈吓了一跳,
看着蹦蹦跳跳过来的李婉清,刘大妈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又上下打量一番,对着李婉清耳语几句,李婉清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是什么?”
刘大妈心道果然,又对着她一阵耳语,
李婉清听着听着哎呀一声捂住了脸,可耳朵还是很诚实地支棱起来,
又听了一会儿,只羞得脖子根儿都红了,捂着脸逃也似的跑开。
刘大妈看着李婉清的背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
团指挥部,只有几个团级干部和苏联特派员在开会,在场的还有一个特殊的人,就是林远,赵一曼起身说道:
“特派员同志,按照上级指示,我方服从苏联党中央的安排,决议,‘锄奸’行动正式开启,由我作为联络员负责此次行动,林远作为行动人员,以下是参谋部拟定方案。。。”
伊万对接下来的内容不感兴趣,只要抗联服从自己的命令就行,
行动成功,那是自己决策英明,调度有方,失败了,只能说明他们的无能,
至于会死多少人,会造成抗联多少损失,那不是自己考虑的范围,自己要的是绝对的权威。
二团指挥部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了整个计划,包括情报,路线,执行方案,最大程度保障林远的安全,
赵一曼雷厉风行,既然决定了,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也没太多形式上的安排,极快地做完说明,确认林远下午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