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伪满“皇宫”。
溥仪拿着一份文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文件一把掷在前方跪着的一名军官头上:
“告诉吉冈安直!朕不是盖章机器!”
军退拿起文件默默退了出去,婉容端着一碗汤药叹了口气道:
“皇上,该进安神汤了。”
溥仪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双手还在颤抖,冷声道:
“你也觉得朕疯了?什么安神汤,朕没疯,不喝!”
婉容没有做声,换做以前她还会劝慰一下,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实在懒得再开口了。
溥仪感受到了婉容的冷淡,哼了一声道: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婉容欠了欠身,转身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溥仪只感觉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憋屈,就连自己的女人都敢给自己甩脸子了,这皇帝当得实在窝囊。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后脑,溥仪惊觉,猛然回头望向窗户。
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打开,一男一女身着夜行衣正站在窗前。
溥仪大吃一惊,正要开口,林远真武剑已经抵在他的喉结,轻声道:
“你可以试试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剑快。”
溥仪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尽管这两年变得有些乖张,但身为皇帝的气魄还是在的。
他很快镇定下来,平静道:
“二位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林远看他冷静下来,便转身关上窗户,李婉清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位傀儡皇帝。
转过身,林远笑道: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溥仪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我想你要问的话不止三言两语,坐下说吧。”
林远点点头,也不怕溥仪整什么幺蛾子。
如果他乐意,单凭手中真武剑就能将这座“皇宫”劈成废墟,便和李婉清来到沙发坐下。
“鬼子的军马防疫给水部,想必你不陌生吧?”
林远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溥仪闻言眼角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
“鬼子的机关部门非常多,我并不是每个部门都了解。”
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林远的感知,林远也不戳破,只是掏出一沓照片甩了过去,溥仪拿起看了看,眼角再次抖动。
这些是赵一曼交给林远的病菌感染者的照片,那些溃烂的伤口,痛苦的表情令人不忍直视。
溥仪只翻了两张就放下了,林远正色道:
“鬼子拿华夏军民不当人,拿我们做实验,研究生化武器,你要当他们的傀儡,工具是你个人的事,但是他们。”
林远指了指照片:
“在名义上,也是你的子民!”
这句话,如同一把千钧重锤,狠狠砸在溥仪的心口。
“朕的。。。子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概念了,一直以来,无论日本人说什么,他只负责签字盖章同意。
至于那些章盖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给华夏百姓带来什么苦难,并不是他能知道的,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延续祖宗基业,只想回到那个自己从小生活长大的“家”。
房间内寂静无声,林远并不着急,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傀儡皇帝。
良久,溥仪长叹一声,似乎是放下了什么,靠在椅子上闭目道:
“驻扎在‘关东军军马防疫给水站’的,是关东军第100部队。”
正等得不耐烦的李婉清瞬间来了精神,林远笑着拍了拍李婉清的手,示意她听下去,溥仪睁开眼继续道:
“这支部队早在多年前就一直负责细菌研究,两年前来到新京,要求朝廷每月为他们提供一定数量的华夏百姓帮助‘修建’,呵呵。。。”
林远冷声道:
“你答应了!”
溥仪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就算我不肯盖章,他们也会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强行夺取玉玺,那只会让我丧失最后一丝体面。”
林远嗤笑:
“你的体面,沾染着无数华夏人的鲜血,在那么多条生命面前,你的体面一文不值。”
被戳到痛处的溥仪怒视林远,林远浑不在意道:
“华夏数千年来,朝代一次次更迭,丢了皇位的皇帝何其之多,但从没有一个皇帝像你这样丧权辱国,如此耻辱的活着,这皇帝不做也罢。”
这番话没有留丝毫情面,林远本想一剑结果了他,但看到他这副窝囊的样子也懒得动手了,也许他活着比死更痛苦。
李婉清讥讽道:
“你这皇帝做得如此窝囊,死后有啥脸面去见你家列祖列宗?”
溥仪一再被人言语羞辱,却依然没有暴怒。
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雾里,他忽然笑出声,笑声像碎瓷片刮过琉璃瓦。
“朕见过光绪爷用膳前要给太监试毒,见过摄政王在养心殿被袁世凯逼得摔折子。”
他拿起桌案旁一幅画卷,上书《颜真卿摹本》,指尖摩挲着\"尽忠报国\"四字,
“这位姑娘可知道?当年冯玉祥逼宫那日,朕藏在婉容的貂裘里出的神武门——”
他从旁边暗格取出个褪色荷包,倒出把霉变的莲子:
“这是宣统三年,隆裕太后亲手剥的。”
他突然暴起将莲子砸向地面,
“朕何尝不想学光武中兴?”
“可袁世凯拿着英国贷款,张作霖带着东洋顾问,连康有为都劝朕'借力日俄'!”
破碎的莲芯滚到李婉清脚边,渗出黑色汁液。
窗外掠过探照灯的冷光,照见溥仪眼底猩红:
“他们骂朕是石敬瑭,可知那石晋高祖割了燕云十六州,却换回二十年太平!”
他踉跄着指向北方,
“如今这新京城外埋着多少具'马路大'?比得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李婉清正要开口,却被林远按住。
阴影里的傀儡皇帝突然佝偻如老叟,颤抖着展开幅泛黄画卷——竟是《康熙南巡图》残卷。
“昨夜梦见圣祖爷问朕:玄烨平三藩用八年,尔复大清要几载?”
他枯槁的手指划过画中銮驾,
“朕答...朕答...”
喉间忽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画卷上的明黄仪仗被泪水晕成混沌一片。
林远叹了口气,拉着李婉清起身走向窗口:
“不过是个没了家的可怜人罢了。”
言罢打开窗户便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溥仪的声音:
“哈尔滨南岗,石井部队,这边事了,你们不妨去看一看。”
林远怔了怔,回头看向溥仪,冲他点了点头,和李婉清飞身跃出窗外。
溥仪来到窗前,一片乌云刚刚散开,月光洒向窗口,映在他的镜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