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公司气氛压抑,总部顶楼,凌晨还灯火通明。
当然,倒不是裴璟在加班,比他焦头烂额的人多的是。
好在最近这几天,情况逐渐好转,集团冗余资产也在慢慢变卖。
与此同时,澜韵开出高价,暗地里策反了好几个蔚启高管,然后接连不断地向国际组织举报蔚启各种违规行为。
疲于应付合规检查,他们也没什么精力趁虚而入。
非常好,裴璟决定今天早下班两个小时,现在就回家。
两个小时后。
吃饭、洗澡、挑睡衣、整理发型,一切结束,裴璟回到卧室。
到了一天中最期待的时间,他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把床头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
逢洲。
长条的烧烤炉,木炭烧得通红,铁签搭上去,肉串没一会就滋滋冒油。
油滴摇摇欲坠,落到炭火上,滋啦一声,空气中满是焦香味。
鲜嫩肉片在高温下卷曲,边缘很快就烤得焦脆,该撒料的撒料,该刷酱的刷酱,师傅经验丰富,火候把握得出神入化。
“来来来,先吃着。”
几人一桌,桌子中央摆了个电磁炉,小锅里咕噜咕噜炖着羊蝎子。
许辞音接过串铁签,还没递到嘴边,孜然辣椒的冲劲就涌上来,她吹了吹,小心咬一口,幸福地微眯起眼睛。
炭火味,是烤箱怎么都模拟不来的。
跟在店里吃不同,烤串师傅是农家乐分配的,公司提前订好食材,师傅一晚上只为他们服务。
大片鱿鱼铺上铁网,许辞音眼巴巴看着师傅操作,刷酱、翻面、撒料、放进铁盘......
微信铃声响起。
许辞音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马上端过来的鱿鱼。
旁边女生戳了戳她的胳膊。
“去接吧,一会我给你留一串。”
同桌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半个月相处,许辞音跟他们熟络了不少。
见她起身,桌上又有人嘱咐。
“快点回来啊,鱿鱼这东西凉了比鞋底还难嚼。”
“对对对,还腥,我上次吃的那个......”
话题成功被带偏,聊天声中,许辞音举着手机,找了个安静角落,抽个椅子坐下。
铃响了好久,久到裴璟都怀疑是她手机不在身边了,刚想挂断,另一边突然接通了。
“音音。”
裴璟侧过身子,把手机放到面前,半边脸露出屏幕。
许辞音看了眼时间,诧异开口。
“下班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看到她身后背景,裴璟愣了愣。
“嗯,今天......早回来了一会,音音,你......在外面?”
许辞音点头,眼睛时不时往桌子那边瞟,心不在焉回答。
“今天公司团建,找了个农家乐烧烤。”
裴璟把手机拿近了些,表情有点郁闷。
他还记得呢,音音以前从来不去这种团建,她说跟同事吃饭没意思,今天怎么又去了。
是新公司的同事比较有意思吗。
她在聚餐,总不能一直陪他聊天,裴璟不情不愿开口。
“那你,那你吃完早点回家,我等你。”
许辞音把脸转回来,低头看着屏幕。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明天再说,我今晚回不去。”
晴天霹雳,裴璟猛地坐起身。
“不回家吗?那今晚在哪睡觉?”
“这边是农家乐啊,有住的地方,这边离市区太远,我们来的时候是包的大巴,现在人家司机都下班了。”
裴璟抿唇,默默打感情牌。
“那罐头自己一只猫在家啊,它不害怕......”
他在逢洲还有司机,只要音音同意,他一个电话就能把她接回去。
“小许?”
耳边突然响起阵男声,许辞音抬头,对上一串滋滋冒油的烤鱿鱼。
是刚才那位说冷鱿鱼像鞋底一样难嚼的同事。
“看你一直没回来,小筝说让我给你送过来一串,先吃着,刚一直放在炉子边呢,再烤就老了。”
小筝是她隔壁那个女生。
许辞音愣了愣,下意识道谢。
声音很爽朗,同事摆摆手,转身走了。
“小事小事,你忙,我先回去了。”
铁签子还有点烫手,许辞音捏住底端,把扣在大腿上的手机拿起来。
裴璟话也不说了,幽怨地盯着由暗变亮的屏幕。
他都没看清那男的长什么样,音音就忙不迭把手机扣上了。
“许辞音。”
对面怨气都透出屏幕了,许辞音咬了口鱿鱼,看着手机,一边嚼嚼嚼,一边含糊不清安慰他。
“我这不是在跟你聊吗,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裴璟攥紧被子角,把脸别过去。
什么叫没什么区别,她现在是不是觉得,跟他打视频,就跟上班打卡似的,是每天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突然想到下午吴缜说的话,裴璟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按到枕头上。
“裴璟?”
“裴璟?”
农家乐不大,隔壁还有其他人在聚餐,有些嘈杂,许辞音把手机凑到耳边才能听清。
听筒那边传来闷闷的一声嗯,尾音都不翘了,有气无力的。
听出他不开心,许辞音愣了愣,还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影响了他的心情。
确实,连着半个月的高压,换谁都受不了。
但这氛围实在不适合打电话,她想了想,提议道:
“现在还早,要不然,你今天好好睡一觉?”
“我明天这个时候就在家了。”
屏幕那边沉默一会。
几秒后,裴璟压住声音,低低开口。
“嗯,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裴璟翻过身,把被子一股脑挪到床边。
平躺在枕头上,他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把胳膊搭在脸上,隔绝所有光线,泪水也被睡衣吸走。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脑子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吴缜下午的话像是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我老婆她,本来就有能力,有我没我都能过得很好,本来平时就工作忙,我俩只剩下晚上的见面时间......”
“我要是再外派了,一开始还好说,能保持联系,等两边忙起来,她能不能想起我来都说不准......”
“裴总,照我看来,一段感情如果到了这种地步,那就等于走到悬崖边缘了,跟定时炸弹也差不了多少......”
“......”
裴璟翻了个身,恨恨想着。
都怪吴缜这个乌鸦嘴,乌鸦嘴,乌鸦嘴。
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