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中的壹阳校区,坐落在市中最繁华的位置。
柏油路笔直,却没那么宽,周围是成排的树,建筑偏西式。
许辞音词穷,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只觉得这环境,跟她接触到的高中一点都不一样。
“像那种......电视剧里的高中,就是那种,青春校园剧。”
裴璟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不解风情道:
“为什么像电视剧?电视剧不也是在现实取景吗?”
许辞音叹气,觉得他一说话就煞风景。
“我是说氛围,氛围感,懂不懂?”
“就是那种林荫路,少男少女,推着自行车并肩而行,多青春。”
裴璟瞟了眼周围光秃秃的树干,表情复杂。
一阵风过来,树上本就寥寥无几的枯叶被吹掉,打了个旋,慢悠悠落到面前。
他更想不明白了。
这到底有什么可青春的?
裴璟对这个关了自己三年的地方没什么好脸色。
眼看着许辞音要凑过去看墙外挂着的光荣榜,他赶紧牵住她的手腕。
“走了,走了,咱们吃饭去。”
被他连拉带拽地带进一家饭馆,坐到位置上时,许辞音都没反应过来。
“刚才一直不说,怎么我一过去看那一墙的照片你就嚷嚷饿。”
“上面不会有你吧?”
裴璟摸了摸鼻尖,没承认也没否认。
许辞音摇摇头。
照她对这人的了解,要是照片在上面,他早就拽着她过来欣赏八百遍了。
就算来不了,发消息也得跟她显摆显摆。
“我才不信。”
裴璟明显底气不足,嘴硬道:
“你不信?”
两人一路磨蹭,到店里时,已经过了饭点。
店挺大的,不过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见两人坐下,女老板举着菜单走过来。
“二位吃点什么?”
她走过来,裴璟迅速把头低下,跟个鸵鸟似的。
他碰了碰许辞音的手。
“音音,你点吧,我都行。”
许辞音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刚想问为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女老板惊讶的声音。
“呀,是你啊?”
裴璟扭过头,抬手遮住半边脸,用动作证明“不是我”。
原本还抱了些侥幸心理,他想着这都七八年过去了,应该没人记得他。
没想到这家店居然还在。
见两人举止亲密,女老板立马猜出来。
“哈哈,跟女朋友一起来的啊?”
裴璟跟个闹别扭小孩似的,磨磨蹭蹭抬起头,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许是听到了女老板在外面的聊天声,她老公从厨房走出来。
“谁啊?”
女老板是个大嗓门,声音很爽朗。
“嗐,你忘啦?总爱逃课那小子!”
裴璟有点想穿越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都怪以前图省事,无论谁问他怎么不在学校时,他都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逃课。”
随便点了几个菜,女老板走后,许辞音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
裴璟晃她的肩膀。
“你不许笑了。”
许辞音还是笑。
裴璟别扭开口,一字一句解释:
“不是逃课,我都有假条的。”
为了防止自己笑,许辞音把嘴抿成一条线。
她开口,看着裴璟,特地把音拖长。
“哦————”
明显是不信的表情。
想她之前请假的时候,一走出学校,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都觉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穿着校服的时候,路人都会探究地投过视线,然后跟同行的人讨论是不是放假了。
仿佛她不是请假的学生,而是个从动物园逃出来的狮子。
每每这种时候,许辞音都有想举着请假条走路的欲望。
所以,按照经验,她就没见过造自己谣,非把请假说成逃课的人。
这么想着,不远处的楼梯上,突然跑下来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生,顶多十六七岁的模样。
风风火火地拽过椅背上的羽绒服,他朝厨房大喊一声。
“妈,我打球去了!”
女老板的大嗓门响彻整个店。
“去体育场啊,别在室外打,玩一会就赶紧回来,真是的,这么冷的天还出去打球!”
“知道啦知道啦。”
裴璟盯着那个男生看了一会,等到许辞音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跟掉魂似的。”
裴璟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许辞音。
“时间过得可真快。”
“......”
没等许辞音再问,裴璟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主动解释道:
“我上高中那阵,那小孩也就八九岁。”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请假,不去上学的时候,就自己坐在店里写作业,他妈妈就在旁边陪着。”
“我......不喜欢待在学校,总是找理由溜出来,不过,就算出来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许辞音托脸看着他。
她总觉得裴璟的话里,藏了很多欲言又止。
就是那种想说出来,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开始自我否定,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怀疑自己:
这种话也值得说吗?她会不会觉得我矫情?
想了想,许辞音把目光收回来。
“我挺羡慕他的。”
裴璟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她。
“什么?”
“就是刚才那个男生啊,我很羡慕他。”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裴璟有些踌躇,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许辞音观察着桌子上的木纹走向,说话声很随意。
“你看啊,你刚才还说,他小时候身体很不好,总是请假,但他现在一看就很健康啊,高高壮壮的,还喜欢运动。”
“虽然有些主观臆断,但我还是觉得,他能变成这样,这些年他家人肯定把他照顾得很好。”
厚重的木桌子,表面擦得很干净。
许辞音有些怅然。
“我一二年级的时候,放寒假,和我哥跟着我爸妈跑过几天车。”
“你知道那种大货车,里面是什么样吗,前边是两个驾驶座,后面是很窄的一张床,两个人都没法并排睡。”
“很窄很窄,到了晚上,我跟我哥,还有我妈睡在床上,我爸就把座椅掰过来,铺上垫子,当床睡。”
“那时候,我就觉得,只要跟爸妈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什么苦都不怕。”
裴璟认真听着,刚想点头,没成想这个时候,许辞音突然话音一转。
“不过,长大以后,我就很少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