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与阎罗,骆小姐与主子。
如此一想,夜雨觉得二人倒是绝配。
瑾王倒是神色泰然,他缓缓言道,“嗯,本王已听闻抚司大人所言。正因那神秘大侠,宛若神兵天降,赠予了毒……哦不,神药,才使得二人终于开口。否则单凭镇抚司之力,还不知要审至何年何月去了。”
言罢,他斜睨了一眼身旁瞠目结舌的夜雨。
夜雨心中暗自叫苦:主子,您为了博佳人一笑,竟是连镇抚司都拿来当垫脚石了吗?
办案不力?
那还不是因为当时未得您示下。
若是动用了羽卫阁的手段,顶多一个时辰,他们还能不招?
然而这些话,他也就敢在心里嘀咕。
毕竟那毒药之效,确是立竿见影。
瑾王这番话,无疑取悦了骆玖语。
她心中略感懊悔,早知抚司大人如此看重她的毒,便该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相赠。
说不定还能捞些镇抚司的好处。
不过,眼下也不迟。
她挺直了腰板,故作玄虚地道,“不瞒殿下,那位匿名赠药的大侠,正是臣女。”
“哦?”瑾王极为配合,故作惊讶地问,“桑儿竟会制毒?”
“略知一二罢了。”
骆玖语对瑾王的惊讶颇为受用,随即又谦逊低调起来。
“臣女会制毒之事,还望殿下代为保密。”
毕竟,制毒之事在她日后的复仇大计中,犹如利剑,出其不意方能制胜。
且在京都那种地方,会制毒定会引来诸多麻烦,还是莫要让太多人知晓为好。
“本王自当守口如瓶。只是那抚司大人还言,若能知晓是哪位大侠相助,定要重重酬谢一番。”
“抚司大人真的如此说了?”
骆玖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瑾王望着她这复杂多变的表情,强忍着笑意。
待欣赏够了,方才假意安慰。
“那是自然。桑儿可曾想过,若抚司大人真要酬谢,你想要何种谢礼?”
“自然是金银财宝。”
骆玖语脱口而出,随即突感难为情,羞赧地低下了头。
瑾王并未多想其他,只是忠勇侯府荣耀加身。
按理说,小丫头的月例并不少,加之赏赐,理应不缺银两。
先前她欲窃取六皇子的人参,他那时气六皇子的觊觎之心,也未多想,便将那些赃物尽数赠予她。
可后来听说她用赏赐的绸缎做荷包售卖,心中便生了疑窦。
“桑儿可是银两短缺?”
谈及金银,世人皆视为粗俗之物。
果然,瑾王亦有此念。
骆玖语听到此言,不免有些沮丧,内心却又不愿自己崇拜的英雄误会自己。
“殿下可是觉得臣女贪财好利,粗鄙不堪?”
骆玖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气恼。
瑾王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心知她误会了自己。
“自然不是,钱财乃立命之本。若无钱财,世人何以为生?只要是正当所得,贪财又有何妨?”
“殿下真如此认为?”
骆玖语眼中闪烁着光芒。
“自是真心。”瑾王的语气十分诚挚。
见瑾王面容真挚,骆玖语心中的石头落地,重又绽放出先前那般纯净无瑕的笑容。
“世间之人,皆离不开钱财。尤其是世家贵族,平日里骄奢淫逸,生活所需皆由金银珠宝堆砌,却又视金银如粪土,真是可笑至极。”
“嗯,确实可笑。”瑾王附和道。
“可他们眼中的粪土,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珍宝。”骆玖语感慨道。
言及此,她似是触动了心事,低下了头。
“桑儿,可是有何心事?”
他深知小丫头自小便心地善良,这些年更是明里暗里接济百姓无数。
难道还有其他难言之隐?
不料,骆玖语却并未再多言。
她抬起头,重新开口道,“殿下,您既已知臣女对抚司大人有大用,那便让臣女随行吧。若中途陈爽、秦槐二人有何不轨之举,臣女也好助上一二。”
夜雨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心道:那二人历经此番磨难,还能有何不轨?
只是……
见小丫头还在兜圈子,瑾王知道她定是不死心。
于是便挑明道,“你可是想从他们口中再探得些线索?”
小心思被戳穿,骆玖语略显羞涩。
“嗯,莫说秦槐,至少这陈爽,定知晓欲置我于死地之人是谁。”
“那本王若是告知你,我已知晓幕后黑手,你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瑾王目光深邃,自骆玖语赠药之时,他便知她不会轻易放下这条线索。
“他招了?”
骆玖语惊讶万分,镇抚司竟在赈灾粮、军饷两大重案之余,问出了关于她的事。
“嗯,关于你被暗杀一事有了些头绪。”
听到此言,骆玖语心急万分。
但想到瑾王的要求,她忙不迭的应道,“臣女答应您的条件。”
“此后所有行动,你必须与我一同前往。否则,再有任何消息,你都休想再知晓。”
瑾王的语气格外严肃,一改先前对小丫头的温和。
他并非对骆玖语严苛,只是这丫头性情活泼。
若不严肃些,真怕她会偷偷行事。
骆玖语见瑾王不似玩笑之语,也便欣然应允。
随后,瑾王将布条传令之事及陈爽招认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骆玖语。
许久,骆玖语静默无言,面上波澜不惊,叫人难以窥探心思。
“桑儿,”瑾王又望向骆玖语,轻手搭在她肩头,温声问道,“你,可是心生畏惧了?”
畏惧?怎会?
前世她历经重重磨难,哪一样不是人间至苦,死又有何惧?
“殿下可信梦境之说?”
她淡然启齿,语声轻柔。
殊不知,这轻描淡写的一问,却如同惊雷乍响,震得瑾王心神俱颤。
若信,这些年他只怕早已魂飞魄散;
若不信,他又岂会千里奔袭,与她直面相对?
他犹记得,小丫头曾言及梦境。
“桑儿可信?”他试探性地问道。
骆玖语并未直接回应,只是缓缓道出。
“臣女曾有一梦,梦中受尽极刑,最终惨死于城下。”
半晌,对方沉默不语。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张惨白的面容映入眼帘。
“殿下,您这是?”
未待她言尽,瑾王已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比在马车上那次更加用力。
她能感受到他浑身颤抖,仿佛那经受苦难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