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嫣儿的那一刻,两人激动地紧紧相拥。
一旁的顾闫旭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他暗自思忖:为什么她能让姐姐这般毫无顾忌地拥抱?为什么两个女生就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抱在一起?
顾闫旭越想越不是滋味,看向许晴的眼神里,满是羡慕与嫉妒。
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两人分开,可又怕惹姐姐生气,只能强忍着。
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许晴此刻怕是早已被顾闫旭那如实质般的目光千刀万剐了。
或许是顾闫旭的目光太过炽热,许晴终于从与慕嫣儿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抬起头。
她眼睛一亮,惊喜道:“呀,是阿旭啊!自上次见面后,又长高不少呢。”
顾闫旭向来不喜欢除姐姐之外的人叫他阿旭,可念在她是姐姐为数不多的朋友,便压下心里的不悦,礼貌又不失平淡地回应:“许姐姐好。”
许晴上次就知道顾闫旭性格内敛,不爱与人交流,除了在慕嫣儿面前,话很少。
所以对于他的冷淡态度,也没有放在心上,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办公室坐下。
一坐下,两个女生便打开了话匣子。
从昨天的趣事,聊到h市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又兴致勃勃地讨论之后去哪儿玩、哪儿有好吃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顾闫旭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慕嫣儿。
自从进了办公室,她就没再搭理过自己。
他的眼神里满是哀怨,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失落:没想到在姐姐心里,一个在工地上认识的朋友,竟然比自己还重要。
最后,顾闫旭实在觉得无聊,反正姐姐也没空理他,便开口说:“姐姐,我想到外面逛逛。”
慕嫣儿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可以啊!”
许晴赶忙叮嘱:“工地上现在正在施工,你可得注意安全。要不戴个头盔吧!”
说着,她走到旁边装满头盔的纸箱前,拿出一个崭新的头盔递给顾闫旭。
顾闫旭礼貌地接过头盔,真诚道谢。
随后,又对慕嫣儿说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办公室,走进那片略显嘈杂的工地。
顾闫旭戴上头盔,走出了人事部办公室。
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如同一头猛兽,裹挟着工地特有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刺得人脸生疼。
顾闫旭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缓缓踱步在这片既忙碌又陌生的场地,这里,是姐姐日复一日挥洒汗水的地方。
脚下的土地坑洼不平,黄泥与碎石相互交织,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艰辛。
不远处,建筑工人熟练地操控着吊车,巨大的钢梁在空中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顾闫旭的内心。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处材料堆放区。
这里有成捆的钢筋,堆叠的木板,还有堆积如山的砖块。
顾闫旭随手俯身,拿起一块砖头,粗糙的质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个工人路过,看到这个陌生的少年,不禁好奇地投来目光,问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咋跑这儿来了?”
顾闫旭回过神,礼貌地解释道:“我陪我姐姐来的,她在人事部,我出来随便逛逛。”
工人爽朗地笑出声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姐姐?我们工地总共就两个女性。是许晴还是慕丫头?”
顾闫旭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自豪说道:“我姐姐叫慕嫣儿。”
“噢!原来是慕丫头的弟弟啊!听说她弟弟在读高中,应该就是你了吧!”这位工人,正是老实憨厚的工头李国华。
顾闫旭曾听姐姐提起过他,此刻心里不禁涌起一丝窃喜,暗自思忖:姐姐心里一定常常想着我吧。
李国华看着顾闫旭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便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
“你可要好好读书啊,你姐姐为了供你读书、养你,每天在这工地上拼命干活。
夏天,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人皮肤生疼;
冬天,寒风呼呼地吹,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说着,李国华拍了拍顾闫旭的肩膀,神情里满是兴奋的分享一些慕嫣儿的趣事儿:
“你姐姐在我们这里可是有着“搬砖之王”的称号,那砖块又重又硬,我们手上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子,破了又好,好了又破。可是你姐姐手的手可神奇了,明明皮肤比我们还娇弱,可是只是起了些细茧。还有那水泥,每次搅拌跟闹着玩似的,毫不费吹灰之力……虽然是这么讲,但是慕丫头的工资和待遇可是比我们多好多……”
听到这些,顾闫旭没有觉得有趣,只觉得姐姐好辛苦。
上一次他摸到慕嫣儿的手指,还疑惑为什么从没干过苦活的她会有细茧,原来是在工地干苦力活才有的。
顾闫旭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后面,李国华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慕嫣儿在工地工作的事情,随后便被远处的工友呼喊着去干活了。
而顾闫旭,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体僵硬,神情茫然,机械地往回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姐姐平日里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背后却承受着如此沉重的生活压力。
那些他曾经以为的理所当然,此刻都化作了深深的自责与心疼。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痛不欲生。
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姐姐用汗水和血泪筑起的温暖港湾里,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的艰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顾闫旭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人事部办公室外。
他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直至在门前停驻。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他突然像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一想到慕嫣儿为了能够给自己更好的生活在这艰苦的工地里从事繁重的苦力工作。
自责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想,自己怎么就如此迟钝,竟从未察觉姐姐背后的艰难。
悔与心疼,连推开这扇门的勇气都已丧失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