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一直冷眼旁观。
但梁听雪此刻的失控到他这个闲人都感觉不对劲,他弹了烟,“小秦总,我留下陪她找吧。你们有事就先回去。”
秦崇看着不顾一切跑进仓库的人,眸光比冰冷。
只一眼,转身走了。
……
镇上,一家装修不算华丽,但干净整洁的民宿被包下来,作为照顾黎岁的临时医疗站。
黎岁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他,双目紧闭,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阿峥,阿峥……“
车开到一半时,她的意识又混沌了起来。
将秦崇当做了秦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但再怎么讲,都没有提及当年秦峥身亡的事。
“秦先生,今天黎小姐的情绪波动大,体力透支,先给她上点滴。”
主治医生是他从京北请过来的专家,是精神与心理方面的权威,这已经是他给黎岁换的第三波团队。
秦崇点了点头,大掌在她紧攥的指尖轻拍安抚,半晌才费力抽出来。
走出房门,他朝何医生招了招手,“刚刚,她又当我是秦峥了。“
何医生不讶异,“秦总和您哥哥长得确实七分相似,黎小姐现在心理状态还不稳定,记忆混淆是正常的。”
医生换了三波,却无一例外建议他顺着病人的错觉,在她意识混沌的时候,扮做秦峥,充当一个安抚人心的角色。
秦崇默了一会,开门见山,“她现在能做康复治疗吗?”
何医生,“关于目睹爱人去世那段回忆,我们初步判断记忆只是沉睡,不是缺失,通过康复治疗成功率不算低。只不过……“
何医生欲言又止,秦崇眼神凌厉,“您有话直说。”
何医生道,“黎小姐是因为无法接受而导致的记忆丢失,她本人目前并不愿意面对这一份痛苦,对治疗很排斥。”
秦崇身形一动不动,捏了捏眉心。没再回话,走进病房。
大约过了半小时,黎岁醒来了。
一睁眼,看到秦崇那一刻,她眼里立刻又蓄上眼泪。
“阿崇,我是不是很任性?”
秦崇缓缓摇了摇头,温声,“你想亲手完成你和哥一起投的项目,做得很对。我相信哥知道了会很开心。”
清醒时,一提到秦峥,黎岁一如既往的眼神躲闪。
看见她的不坦然,秦崇冷眸微沉,继续道,“按照我哥的意思,他生前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到你名下了。包括你们一起看中的项目股权,包括他打算拿来当婚房的房产。”
自然,他在强调秦峥对她有多宠,她该有所触动,不该再逃避治疗。
只不过在看到黎岁变得颓然痛苦的瞬间,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好好休息。”
秦崇欲走,手掌却突然被发凉的指尖握住。
“阿崇,你要去找听雪吗?”
秦崇没回答。
可是他从到镇上开始就心事重重,自始至终坐不下来。
一个人有记挂的时候,眼神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阿崇……我知道我回来,打扰你们了,我很不对,可是我现在只有你了……”
黎岁哽咽着。
秦崇眸色冰冰冷冷,好一会才沉气,坐下来,“黎岁,我知道你放不下哥,你把我当做他,我不介意。我也可以陪你完成秦峥对你的未尽承诺。”
“但你也要明白,我是秦崇,不是秦峥,我已经结婚了,有家庭,我的妻子是梁听雪。”
秦崇每说一句,黎岁的心就沉一分,像是被绑了一块巨石,将她往深渊里拖拽。
他继续道,“如果你觉得要唤醒那段记忆太痛苦,不愿意,那我不逼你。等你病情稳定后,我让人送你回日本。或者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会安排。”
秦峥逝世的事,在秦崇这里就是一个死结。
两兄弟早早没了父母,大七岁的秦峥对秦崇而言,不只是哥哥,更是那段被秦家抛弃的时光里,唯一能依赖的人。
光芒万丈的人就那样突然地陨落,谁不叹惋,更何况是秦崇。
时至今日,秦崇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仍是深深的执念。
黎岁知道,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可她隐约有预感,现在她连这最后的机会也要抓不住了。
她失控地抓住秦崇的手,仰头,明眸噙泪,“秦崇,陪我一晚行吗?就一晚……回到华城后,我愿意接受治疗!”
……
梁泊陪着梁听雪重新打开了封好的货。
一箱箱找过去,一无所获。
一个晚上过去,梁听雪怔怔看着天边亮起来的微光,眼中不见一丝神采。
“赌气?”男人给她递过来一瓶水。
这女孩子不遗余力要留下来,身上的白色裙摆被地板擦得乌漆嘛黑,几乎整条都被染成灰色。
可是找了一晚上,根本没见到她说的红绳。
有一种可能,是女人小心思作祟,不肯跟着走,用行动在抗议男人的花心。
她摇头。
“我母亲生前给我挑好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她的声音很闷,一晚上哭过好几回,染上了重重的鼻音。
梁泊一怔。
现在有了些年纪,听不得小姑娘说这种话。
他摸了摸鼻头,清嗓,“秦崇刚刚发消息说要来接你的,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梁听雪暗下去的目光更暗了,“梁泊哥,我没期待他来。”
梁泊只是乜了她一眼,转头又进了仓库找了。
……
秦崇赶到码头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梁泊已经眯了一觉,坐在仓库里收拾零碎。
“梁听雪呢?”
梁泊余光瞥了一眼来的人,眼底浮着对秦崇的瞧不上。
一张英朗的脸上不掩疲倦,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
可比梁泊预想的来迟了半天一夜。
把自己的老婆撂在这,忙着照顾别的女人。
秦峥秦崇两兄弟,长得极像,可人品却似乎差了一大截。
“小梁被她朋友接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梁泊冷言冷语。
秦崇面无波澜地立着,“红绳子找到了?”
“货箱翻了遍,没找到。”
秦崇嗤声,“瞎折腾。”
“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梁泊笑着,笑不及眼底。
“这个理由,够她掘地三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