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肯定要说她嘴硬骨头软。
说她只会说不会做。
她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意外得很。
秦崇的车快速地从民政局掠过,耳旁没有任何对她的只言片语。
就这么一路开回了家。
到家之后,秦崇进了他的书房没再出来过,梁听雪反复和警局确认,录音笔就是被撤案的人一起拿走的。
唯一的证据已经在秦崇手中,她还能指望什么清白?
说不定一开始,录音笔就已经在秦崇手中了。就算是在证据前,秦崇也要那样偏袒黎岁吗?
她苦笑。
然而如果她真为了一身傲骨与秦崇撕破脸,之后要面临的处境,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三心二意地开了浴室的水,想洗个热水澡让脑子清醒清醒,再去找秦崇缓和关系。
门啪嗒从外面被打开了。
梁听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双手护在胸前。
她平常的洗漱都在次卧自带的浴室里。
有浴缸的这个浴室她很少来。
但她现在上臂有伤,浴缸显然比淋浴合适得多。
秦崇显然也没想到她在里面,视线在触及她赤裸裸酮体的瞬间就移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没有半点要看她的意思。
拿走了他落在浴室里的东西,显得那么薄凉无情。
也显得梁听雪拿手挡胸的动作都那么多余。
“秦崇。”她轻抿下唇,“能帮我拆一下绷带吗?”
她正愁没借口找秦崇低头。
让他看见伤口,兴许还能勾起几分男人的不忍。
秦崇闻言脚步顿住,转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眼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梁听雪下意识护胸的动作还保持不动,眼睛水灵灵的,羞怯怯的。
明明是她喊的他,却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秦崇舌尖抵了抵脸侧,在他面前,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无辜又可怜。
可是他心知肚明她的本性。
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手段全是见不得人的脏。
他眼底闪过几分难以掩盖的厌恶,三两步走到她身侧,不算温柔地抽开她缠在上臂的绷带。
那种深刻的憎恶她看见了。
清清楚楚。
她目光渐渐淡了下来。
拆到第三层的时候,一个长方形的纱布渗着血,与她受伤的皮肉紧紧贴在了一起。
撕开的时候,梁听雪轻微地倒吸着气。
一个约莫五厘米长缝合过的伤口逐渐显露,看起来很深。
秦崇眉目压沉,眉心重重地拧起。
还没认真看第二眼,梁听雪就直接转了个面,清亮的眸色不再带有一丝羞赧,大大方方地踏进了浴缸里。
“谢谢。”
从秦崇眼底看见他对她的憎恶成为本能的那一刻,梁听雪就知道她不用挣扎了。
就算以伤口博他的同情,他也一样只有厌烦。
何必自讨没趣呢。
得到的只会是他的冷讽。
秦崇帮她将门带上,浴室里的声音和她的神色一样安静,只有几丝轻微的水流声。
一门之隔,声响明明微不可察,却像吸引了秦崇全部听觉,那样搅乱人心。
他略带烦躁地低头燃了一支烟,含在唇齿间,接起了季骁的电话。
季骁,“秦总,尼日酒店的玻璃栈道是新建成的,附近没有摄像头,黎小姐和小雪姐发生争执的地方是个死角,除了之前听到几声争执的客人之外,没再找到目击证人。”
秦崇的脸被烟雾缭绕着,他启唇,“梁听雪说她昨天跟警方提交过一只录音笔,有这事吗?”
“没听说。”季骁旋即又回,“我再跟警局确认一下。”
“好。”
梁听雪从浴室出来时只在前胸裹了一条浴巾。
头发松松地盘着,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脸上热热的,是泡过澡的红润。
“过来。”
秦崇低沉的声音从主卧里传过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犹豫。
不想再看到他带着恨的那个眼神,不加掩饰,坦荡又刺目。
“还要在那站多久?”
秦崇的话语那么不容置喙,她最终还是走向了他。
给她上药的动作不轻,棉签在她被划开的皮肤上蹭着,好疼好疼。
疼得梁听雪想龇牙咧嘴大叫,可她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半分矫情,只是紧了紧拳头。
不可遏制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的难忍。
“疼就说出来,有人堵你嘴了吗?”
秦崇的话还是那么难听,但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被什么东西刮的?”男人声音了带了一丝鼻音,有些许柔色。
浑厚的气息就在她耳旁,男人一手捏着棉签,另一手包裹住她的胳膊,略带粗粝的指腹在她伤口边缘打圈,有些痒,像是在分散她感知疼痛的注意力。
“不知道。没注意。”
她的鼻尖忍不住发酸,这样窝心的举动在婚后从来没有过。
她能忍受秦崇的不耐烦与蛮力,却不太能忍得了他春日融融的关心。
指腹的温度太灼人,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上臂电流一般窜到心间。
她隐约在想,秦崇一反常态的温柔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在帮黎岁道歉,想要打消她追究责任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的心马上又空瘪下去。
她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秦崇对她的讨厌,像是刻在骨血里的。
她不明白,他到底哪来对她有那么深的厌恶。
但她知道她再努力也抹不掉他心中的芥蒂,何况现在还有黎岁的存在。
“秦崇,把录音笔还给我吧。我不报警了。”
她垂着眼睫,遮住两只失落的杏眸,面上只是服软。
“离婚的事,你可以先不公开吗?”就算是急着娶黎岁……
“就半年。可以吗?”让她再缓一缓,想想劝动梁慕清的办法。
她声音软软地恳求。
秦崇冷眼看着她。
有这姿态,她想求什么不行?
可她不求别的,也不松口离婚,只是求他先不公开。
费劲了心机要到他身边来当小秦太太,结果又这么容易放弃?真是可笑。
“凭什么?”
在梁清雪还没给出回应的时候,秦崇手上的动作渐渐粗鲁,显示着他的不耐烦。
“跟我谈条件,你首先要有这个资格。从你不是法律上的妻子开始,你就跟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还要顾虑你?”
梁听雪倒吸了一口气。
喘息嘶声和她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一起闯入秦崇的感官,泫然欲泣的样子无端让人想揉碎。
他的手停了下来,把棉签搁到一旁,一双眸子沉如墨。
“为什么推她。”
梁听雪愣了一秒,脸上逐渐淡漠,又开始出现那种不想多说的表情。
秦崇,“警察那边根本没有你说的录音笔。”
梁听雪眉头蹙起,着急得身子微颤,“不可能!我们现在就去警局对峙!”
秦崇,“我说了,有问题在家里解决。”
“警察那么忙,没空理你的破事。”
“想让我隐瞒离婚半年,现在就把那天的情况说出来。”
秦崇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