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雪表情微怔,以为自己刹那间耳鸣了。
“你编?”
显然,老妇人也怔了一瞬,但即刻将话接过去。
“姑娘手腕这么细,15厘米就够了。”
梁听雪的手腕被他拿着,细细嫩嫩的,好像确实一折就会断。
“是么。”
秦崇接过红绳,在她手上比比划划。“编长些,不怕长胖了勒手。”
略带粗粝指腹将她的手翻来翻去,她脸颊灼烫。
老妇人大概也是头回见男人编绳,女人在他心里什么地位,可想而知。
一定是被纵着惯着娇养的美人。
两个人都长得那样好看,气宇非凡,赏心悦目,尤其是男人,举手投足全是矜贵,男女间的关系真不好瞎猜。
“姑娘的手真漂亮。”
说完这一句,老妇人也不多说了。
店铺古朴简陋,秦崇倒是不嫌弃。
拿过店里的一张小凳子,就那么将就地坐,跟着指导专心编了起来。
平日里,男人那双手,用来签字,决定项目生死,决定资金走向。
而现在仔仔细细绕着红绳,为她。
她蓦地心头发颤。
有些事,压根也不跟她的理智走。
譬如决绝想抽身却仍与他纠缠不清的此刻。
譬如她潮红不断的脸,和想要举起手机拍下男人这一幕的欲望。
明明这个男人昨天还恶劣得让他掉眼泪,偏偏今天又这样玩深情。
店里还有不少编绳的小姑娘,朝他们看过来,对男人是星星眼犯花痴的目光,对梁听雪是嫉妒加艳羡。
男人对她们的眼神不避不讳,做什么都是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天生优渥的上位者的气场。
反而是梁听雪被看得面红耳赤的。
她也不想被错误的感觉带着走,也不想再让胸腔的柔软继续发酵下去。
“秦崇,别玩了。”
她催促,“回去吧。奶奶该找我了。”
“你急什么。”
秦崇慢悠悠答她,眼眸盯着丝线,不慌不忙,“我在这,奶奶不会催你。”
这倒是真的。可梁听雪不知道他今天突然哪来的好性子。
耳旁荡着老妇人那句“自己编更有心意”,身子被暖洋洋的日头蒸着,脑子里很乱很乱。
约莫半个钟头过去,男人从小竹凳站起来。
他提起她的右手,在她腕间圈了三圈,打上结。
筋脉分明的大手和她白嫩的细腕纠缠,夺人心目的打眼。
一个结被他打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
庙宇在望,天街老树清风,都不及他虔诚的眉眼半分。
她气息乱了。
可她不敢再动心。
像是知道这样好脾气的秦崇,很快就会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孔,随时会变成要她踩入地狱的罗刹。
“你这什么表情?”秦崇冷下眉眼,掐住她脸颊的肉。
这不该是让人感动到落泪的场合?
怎么梁听雪绷着张脸,盯着红绳的眸光凉飕飕的,像是跟那绳子有仇?
这男人下手总是没轻没重,梁听雪眼睛眯起来,嘶了声,“编得这么丑,我还不能嫌弃了?”
细活这种事,还真不适合男人。
规整是规整,可整根红绳被男人的大力道捋得硬邦邦的,完全丧失了作为手链的灵动美感。
秦崇也不否认,“丑的好,丑的辟邪。”
梁听雪:......
她反抗也没有用,红绳索在她腕上绑得扎扎实实,铁丝似的,她都怀疑连剪刀都剪不断。
“先戴这个。”他说。
先,是什么意思?
梁听雪等着他的下文,可男人也没再说什么,大掌裹住她的手,朝天街另一边走。
再走下去都要下山了,可男人还拉着她闲逛。
直到午饭时,两个人才回到寺庙里陪老太太吃斋饭。
“我让厨房备了些药膳,你们跟着日子吃,一顿都不准落下。”
“还有崇儿,接下来烟酒该戒要戒,小雪,你可要盯紧他。”
饭后,秦老夫人耳提面命,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肃。
秦崇懒懒散散回,“一时半会,戒不了。”
这句话招来了秦老夫人的一杖。
下手很重,听着都疼。
梁听雪吓得心跳加速起来。
秦崇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梁听雪就走。
上车后,秦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梁教授对我印象挺好的。”
“嗯。”不知道秦崇为什么讲这个,她敷衍地应话。
如今的梁教授脊骨仍然挺直。
但那份清高傲气却早被磨平了几分。
对待秦崇这样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竟然也能曲意逢迎。
算不算好事,她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她刚在秦崇的车上坐好,听见男人的话,侧目看他,没太懂秦崇又想做什么。
从海岛回来,直接就被老太太训斥了,婚礼的事情也再没提起过。
可她想起黎岁穿婚纱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堵。
她懒懒恹恹地回,“奶奶没再提办婚礼,我们就别折腾了。”
“折腾?”秦崇的脸又黑了起来。
梁听雪连忙改口,“我是说都行。”
话题戛然而止,车厢里安静到了极点。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触发秦崇黑脸开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