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晋南见儿子仍然没有搭腔,便接过樊老头的话头说道:“老樊,看这说的是哪家子话,咱老哥俩谁跟谁啊,不要太客气了。牧阳前些日子倒是跟我提过这个事,我当时就想着,得尽快通知你,咱们提前商量合计一下。至少在沐清,没有咱老哥俩谈不拢和定不的事。结果这一阵净是事,一时倒把这茬给忘了,还劳烦老弟你亲自上门。”
“狐狸碰上狈了,真是一出好戏。”柳牧阳心里默想,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瞬间即逝的奸邪。
“要不怎么说,还是您老哥最通透呢。小辈们做事情啊,总是还差那么一点火候。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大事啊,还得咱们这些老家伙在后面给把关掌舵。”樊老头说道。
樊老头这一通话下来,柳牧阳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对樊家这一对‘奇葩’父子两更是烦恶至极,但脸上还是强行镇定,不动声色。柳牧阳本身的悟性极强,自身更是努力。再加上这些年商海的锻炼,和二姐不断的扶持提点,如今更是如虎添翼,否则集团也不会放心让他担任副总,董事们更是直接指定他为未来的接班人。经验和技能日臻成熟的同时,性格更是愈加地沉稳,否则要是照着大学刚毕业时的脾气,估计早一脚蹬过去或者一腿甩过去了。
“你这樊老头想说就说你自己儿子,指桑骂槐地带上我柳牧阳是几个意思?你这是强行地把我和你儿子樊桂普给拉到了同等水平了。老家伙还真tm的高看自己,更高看了他儿子,自己儿子什么尿性自己还不清楚吗?要不是柳老头和二姐特意关照,要给 你留点面子,我哪会让你们插手这个项目半分,现在居然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就樊桂普那小子干的那些烂事,眼前看似风光,一旦爆雷,连哭都没地儿哭去。”柳牧阳心里暗暗骂道。
在这一点上,柳牧阳的二姐绝对是有先见之明,搞财务工作的可能天生对金融政策有强烈的敏感性,更何况二姐掌控着整个柳氏集团的财政大权。看着永森的业绩一点点追赶着柳鑫,直到如今基本接近永鑫,柳晋南都有点着急,二姐牧原则是稳如泰山。一来,柳鑫集团靠实业起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已经覆盖餐饮,物流运输,地产开发,装潢建材等多个不同行业,经营范围够广,扎根自然更深,更加难得的是集团经济一直很稳健,近两年二姐牧原才慢慢允许集团开放一部分范围来搞融资信贷一类业务。永森原本是做纺织服装类起家,借着上面政策支持,一步步扩大,生意规模,在沐清这地界上跟柳氏互补发展,倒也相安无事。可自打小樊接手老樊的班后,风格慢慢变味,实业的份额逐年减少,自家创下的品牌名声坏了也不多上心,实业的钱大部都搞了投资和金融,甚至还给人搞起了信贷和担保业务。前两年也是赶上了好的机会,倒是让这小子赚了不少,要不怎么有底气敢跟柳氏叫板呢?
下午对着老桑时,说要考虑考虑。其实,柳牧阳心里早有了打算。他算准樊家这一老一少绝不是什么好鸟和善茬,这几年不光明里跟柳鑫较劲,暗里还偷摸挖了柳鑫不少人,还好挖的那些人并不是什么特别关键的岗位,但就这样也对柳鑫的业务产生了不大不小的波动和影响。沐清就这么大,只要不出这个地方,人流动到哪去了,业内很快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别提手眼通天的二姐和柳牧阳了。就这个账,柳牧阳一笔笔都记着呢,更遑论二姐和此刻正坐在眼前的柳老头了。至于这一次自己的二姐和父亲为什么特意交待喊这樊家父子一起,那自然是有多重考虑,既为安抚,又为拉拢。但是从当下的情况看,貌似这樊老头并没多理解柳晋南的想法,也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主动上门来了,一会肯定主动要价,柳牧阳则是已经做好了这樊老头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柳晋南微笑了一下,并未接着樊老头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却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主题:“这么说,看来樊老弟对这个项目已经有个成熟的构思了,不妨说说,咱老哥俩今晚就给定下来,后面也好安心让牧阳他们去操作去,要知道,那个地方可不少人盯着呢,等了好多年,这回终于是有动静了,所以要我说,这事宜早不宜迟。”
“谁说不是呢?今晚上登门就是为了这事。既然老哥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樊老头说道。
“老弟请讲。”柳晋南说道。
“沐清,包括隔壁洮林,谁不知道柳氏集团一直是老大哥?既然是老大嘛,理当带着下面的弟兄们一起挣钱发财。可这么多年下来,老大哥吃的很足很饱了,可下面的弟兄们却还是饥的饥,饿的饿,对老大哥多少有点意见呢!”樊老头阴阳怪气地说道。
柳牧阳斜瞟了樊老头一眼, 心里暗想道:“老狐狸开始露尾巴了。明明是自己有想法,还偏偏还拖着别人,属实是不要脸。”还没轮到自己发挥的时候,柳牧阳静等自己父亲柳老头如何回答。
“哦?”柳晋南装作惊奇了一声。接着道:“原来还有这事,那看来是老哥我失察了,看来改天我得喊咱那些老哥们老伙伴们一起坐坐,听听大家的说道和批评了。”
“他们哪敢批评你老哥,也就是我闲不住,爱管点闲事。咱俩的交情又不同旁人,这才敢跟你老哥说点真心和实在话。”樊老头说道。
“那不知道老弟这一回准备怎么个分配,让大家伙都没意见?”柳晋南继续微笑着问道。
“要我说,不如二一添作五,你我两家先平分。”樊老头伸出五个手指。
柳牧阳暗暗咋舌,小樊才想占四成,没想到老的比小的还狠。刚想发作,只听柳晋南继续问道:“先平分,然后呢?”
“刚不是说了吗,你老哥的柳氏得带着下面的弟弟们一起,从你老哥的份额里再分出个两成来给大家分一分,这样各人都有分,而且都有得赚,我想这样大家也都没意见。”樊老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哦,原来老弟是这么打算的。照你这么说,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案。”柳晋南轻轻地说完,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柳牧阳一直盯着父亲看,完美捕捉到了柳晋南脸上转瞬而逝的表情变化。
“樊叔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不知什么时候,二姐牧春回来了。想来是在门口已经听了一阵,但柳牧阳却是一点都没发觉。
“牧春回来了。”“原来是二侄女回来了。”柳晋南和樊老头一起说道。
“刚回来,就听到樊叔的一番高论。”二姐说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鄙夷。
“哦?二侄女也觉得我说的在理?”樊老头故意问道。
柳牧阳见樊老头又对上了二姐,刚想说话,只见二姐跟他伸了下手示意他先停住。
二姐接着说道:“在理不在理,总得先理一理才说得清。正好大家都在这,那我现在就给樊叔理络一下。”
“樊叔,你们永森想占大头,在我这看来倒也说得过去。这两年,你们永森的业务做的确实不小,连ZF的一些人都去你们那好几趟了,不由得不让人羡慕。各种搞赞助,各种大宣传,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永森是沐清的代言人了。”
“哈哈。二侄女言重了,这代言人我们可不敢当。”樊老头听完二姐牧春的一通夸赞,顿时喜不自胜。柳牧阳则是继续冷眼旁观。
“不过嘛。”二姐牧春顿时话锋一转。
快速的反转让樊老头一惊,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樊叔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怎么光记着要好处,却忘了些人,还忘了些事。”二姐的语气开始慢慢变冷。
听完后,樊老头顿时显得惊诧无比,沉默的同时脑中却在快速反应到底是忘了什么人,忘了什么事,书房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后, 樊老头似乎想到了一些事,原本盯着柳晋南的双眼转向二姐牧春说道:“二侄女,你提醒的对。毕竟地皮开发这事,还是你们柳家更专业,要不是牧阳大侄力邀加盟,我们也只有干看的份。就冲牧阳这份心,永森再让出一成来给你们姐弟。如何?”
“樊叔,看来您还是没想明白啊。既然想不出来,那我也不绕弯子了,直接给你说明白吧,省得你回头再到处说我父亲不讲究,说我们柳氏不地道。”二姐说道。
“这是说哪里的话,二侄女。就算叔不参与这个项目,咱也不至于那样。”樊老头挤出一丝笑容,显得既尴尬又勉强。(想来是败坏柳家的事没少干,坏话更是没少说)
二姐牧春接着说道:“樊叔,我理解。您无非是担心我们柳家在这个项目上压了你们一头,担心风头被柳鑫盖过。这个您大可放心,那些虚名我们够多了,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无妨,你们想要的话,后续统统给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我都可以发动我们柳氏的人帮你们永森宣传。”
“那敢情好啊。”樊老头快速答道。貌似是发现自己这么快暴露了想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地一摸下巴说道:“二侄女,你接着说。”
“在这,我可以代表我父亲,包括我弟牧阳给你保证,就这项目上不会盖过你们的风头,不光如此,还会把你们大大地推出来。但是您知道,那个地方可是个敏感地块,横跨两个市,开发难度大。您刚才也说了,开发地产我们是专业的,所以说这主持的工作得由我们来进行。这一点,您认可不?”二姐问道。
樊老头快速反应了一些,很快回应道:“认可。”
“好。刚说了,这地块横跨沐清和洮林,虽说在沐清的部分大一点,那也不能光由我们沐清的人独占,所以这份额里,洮林那边的人至少得占二成。”二姐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侄女说的在理,理当如此。要不影响和谐,到时开发起来也有难度。”樊老头回答道。
“刚您也说了,您和我父亲还有一帮当年一起奋斗过的老伙计们呢,总不能您和我爸两家就这么独占吧。我粗略算了一下,大概也得有那么五六家吧。当然,也不能给他们太多,把他们合一起,占两成。”牧春又伸出了两根手指。
“牧春,何止五家,至少得有八九家呢。”柳晋南不禁出声提醒道。
听二姐一板一眼地跟樊老头掰扯和‘算账’,柳牧阳在一旁听得忍不住想笑。从对付老狐狸的这份耐性上看,二姐比自己确实是高明了不少。
“爸,有那么多家吗?我怎么记得就五六家呢?要按您这么说的话,他们这么多家占两成可有点不太够,得多一点了。”牧春说完,四根手指立马变成了一个巴掌。
自己父亲和二姐的这一唱一和配合的恰到好处,却让樊老头立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和压力,连忙挨近二姐把二姐的大拇指头按下,接着说道:“二侄女,你说的对,就是五六家。你父亲他年龄也大了,记的不清楚,记得不清楚。”
“那就听您的,樊叔。”二姐牧春莞尔一笑。
此刻樊老头却在心底快速盘算,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二侄女还有什么账目要说。这一下砍去了四成,就算柳鑫和永森平摊,也顶多一家三分了,他提出的要独占五分的计划已然泡汤。额头不禁微微冒汗。
“没别的了吧。”樊老头问道。
“要不我说您老记性不好呢,跟我父亲一样记性不好,樊叔。”二姐牧春笑道。
“还有?”樊老头紧张地问。
“是不是我弟牧阳忘了跟您和桂普说了?这个回头我得好好批评他。”说完假装恶狠狠地瞅了柳牧阳一眼。柳牧阳则是冲着二姐摊开双手,宣示着自己的无辜。
“您是说东南边大楼里的那位?”樊老头问道。这时,头上已经热汗涔涔。
“看来您的记性还是比我父亲好。”牧春笑着说道。
“牧春,二侄女,没想到那位还这么好胃口呢?”樊老头说完,伸手擦了擦头顶的汗。
“瞧您说的,樊叔。您可知道,那么棘手的地块,人可是出了大力的,两边市里上头不点头,我们何德何能坐一起讨论怎么分成的事呢?再说了,东南大楼里那么多人,多少都得雨露均沾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那么一两个小鬼,那可比阎王难缠多了。您说是这么回事不?”二姐慢悠悠地说道。
“二侄女说的是,说的是。”樊老头接着也伸出了两根手指。二姐笑了笑,放下右手,伸出左手的四根手指。
“这剩下的四成才能是我们两家的。既然你们想成人之美,索性你们占三,我们占一好了。您吃肉,我们要求也不高,赚点辛苦钱不赔本就行。您看如何,樊叔?”
“别别别,二侄女,是叔老糊涂了,之前考虑不周。您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为老不尊,有点强人所难了。这样,咱俩都各占两成,我们永森也不要什么虚名不虚名了。别因为这事再影响了我们两家的和气,那让外人看到还得笑话我和你爸老哥俩越老越糊涂。”樊老头终于松了口,自贬一通也不忘把柳晋南拉上一起,生怕别人占了便宜。
柳牧阳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此刻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虽有些勉强,但更多是满意和欣慰。
“好,那就先这么说定了,樊叔。过几日牧阳就要把这事宣布出去,您老可得跟您家桂普说清楚,别让他误会了,以为是我们在故意挑事。”二姐笑着说道。
“放心。桂普那边我去说,这小子,大事还是听我的。”樊老头骄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