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帆将尖锥收起,起身走到左宗棠面前道:“李千帆跟舍妹轻羽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左宗棠,乃是岳麓书院的学子,这次乃是院内阳神钟示警,特奉岳师之命前来探查。”
两人正客套着,一个灰衣老者带着数名中年男子急匆匆的向着此处赶来,见左宗棠等无事,略微放下心来。
左宗棠等学子急忙拜倒:“岳师。”
“没事就好,方才阳神钟又响,是何原因?”岳师问道。
左宗棠于是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兀自心有余悸。
岳师听完,毫不掩饰脸上惊讶之色,抬头看了一眼虚空,又看向了那些尸体,问道:“这些尸体是?”
左宗棠看向李千帆,李千帆急忙将行如跟雷孝德等人勾结,准备摧毁龙脉,结果反而误打开了辛追之墓的事说了一遍。
左宗棠等人来的晚,先前之事也不清楚,此刻听李千帆说起,也是惊奇万分。
岳师听完,缓缓道:“昔日刘伯温斩我大清龙脉,想保大明万万年江山,结果呢,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可见,有些事非人力可为。不过,这洋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我华夏国土上,甚为可恶。”
岳师想了想,对众人道:“今日之事,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传。”
左宗棠等人和李千帆纷纷答应下来。
岳师命左宗棠等人将死者的尸首找了个僻静之地埋葬了起来,以免引起朝野震动。毕竟,洋人死在湖南,一旦传扬出去,会给湖南带来巨大的麻烦。
收拾妥当,岳麓书院众人同李千帆和轻羽告辞而去,李千帆和轻羽则继续向南赶路。
风尘仆仆十余日,两人来到了一处山地,山势起伏不定,有的如巨龙蜿蜒盘旋,雄伟壮观,有的如老牛卧伏,沉稳静谧,端的是奇形怪状,仪态万千。
前方一位穿琵琶襟上衣,缠青丝头帕的中年汉子正在打柴草。
李千帆向前问道:“大叔,这是哪里?”
樵夫一抬头,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庞,看了看李千帆两人,呲牙一笑,说道:“两位少年是外地来的吧,实不相瞒,这里乃是梅山。”
“我兄妹两人要去广东,不知从哪条路走近一些?”
樵夫想了想,指着西南方向道:“这边有一条小路,最为接近。”
李千帆谢过樵夫,同轻羽向着那条小路走去。
小路曲曲折折,两侧山峰林立,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在地上,宛如妖魔,张牙舞爪。
走了许久,依然不见出口,反而越来越黑暗。李千帆抬头一看,原来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暮色开始降临。
李千帆道:“看来,今日走不出大山了,轻羽,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话音刚落,李千帆瞥见前方一个人影忽然闪动了下,再看时,却空无一人。
“奇怪!”李千帆暗自道,却也没有在意,径自跟轻羽来到了远离小道的一棵老松树下,坐了下来。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响,李千帆拿出干粮,递给轻羽,两人吃了起来。
不知不觉,月上树梢,李千帆跟轻羽正在修炼,忽然,一阵铃声传来。
李千帆两人睁开眼,见到了奇异的一幕,只见前方走来一个身穿红衣,头戴黑帽的法师,手里持着一把摄魂铃,边走边摇,在黑夜中,格外瘆人。
更瘆人的是,法师身后跟随着十几道身影,随着铃声有韵律的响起,一蹦一跳,整齐有序。
李千帆看那些身影,人人天庭贴着一张黄符,目不转睛,有的灰衣,有的黑衣,服饰各不相同。
难道这是赶尸?在拜家的那一年,李千帆听人提起过湘西的一种秘术,名为赶尸,讲的乃是赶尸匠以秘法催动尸体,一路驱行,将客死异乡之人带回家安葬。
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碰到了这传说中的赶尸奇事。
李千帆和轻羽屏住呼吸,默不作声,看着众多尸体从面前经过。
那法师显然看见了李千帆两人,于是将尸体驱动到一处石壁前,停了下来。
“一,二……八,九,十,十一。”法师清点完尸体,见一切正常,于是,摄魂铃摇出了一段奇异的音符,转身向着李千帆两人走了过来。
“两位小友,贫道有礼了。”法师行礼道。
李千帆闻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味道有些熏人,但还是还礼道:“见过道长。”
李千帆看那法师,瘦骨嶙峋,两腮无肉,行如骷髅,若是普通人见到,还以为遇到了鬼怪,难免收到惊吓。
法师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说道:“赶了许久路,难得碰见行人,正好歇息一番,喝口水。”
说完,法师掏出水壶,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递向李千帆。
李千帆急忙谢过,却不敢接那水壶。
法师不以为意,将水壶收起,好奇的问道:“两位小友为何半夜在此梅山道中?”
李千帆道:“在下兄妹二人错过了日头,不得已在此暂做休息。”
法师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小友是汉人吧?”
李千帆道:“是的,道长。”
法师提醒道:“前方不远,就是土家族地界,因为清廷这些年对各族盘剥,土家族颇为仇视汉人,小友两人可要小心一些。”
李千帆一惊,赶紧道谢道:“多谢道长提醒,道长也是汉人吧?”
法师道:“贫道姓刘,就居住在附近的梅山镇中,也没别的谋生手段,继承了家父的赶尸手艺,这一干,就是二十年。这些年,战争不断,死者众多,也算祖师爷给我一口饭吃。”
李千帆斟酌着道:“那这些尸体?”
“小友说的不错,这些尸体正是土家人征战在外的死者,贫道多年来做这赶尸营生,跟土家人相对较熟悉,出入自然不受影响,但小友两人可要小心一些。”
李千帆心下了然,原来,这些死者都是叛军。
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汉人眼中的叛军,何尝不是土家人心中的英雄?
休息完毕,法师起身道:“贫道这就告辞,今夜得把它们送回去。”
李千帆道:“道长请便。”
那法师回到众尸体前面,摄魂铃摇起,顿时,尸体齐刷刷的转身,看的李千帆惊诧不已。
“咚咚”的声音响起,尸体跟随法师向前走去。
李千帆目送赶尸匠离去,眼角一收缩。
如果李千帆没有看错,方才尸体经过的时候,李千帆曾经默默数过尸体的数量,应该是十一具。但方才打眼间,好像多了一具尸体。
这多出的尸体从何而来?那赶尸匠会不会有危险?
李千帆想起自己先前疑似看到的身影,心中一动。
李千帆将自己的猜测跟轻羽说了一声,两人悄无声息的向前跟了上去。
翻过一道山路,赶尸匠的红衣背影出现在了眼前,身后十二具尸体蹦蹦跳跳,紧紧跟随。
看到赶尸匠无事,李千帆放下心来,与轻羽快步赶了上去。
“道长,请留步!”李千帆忌惮的看了那些尸体一眼,绕到了红衣法师的前面。
法师一抬头,一张白骨森森的脸庞出现在了李千帆面前。
李千帆一惊,不由得后退数步。
法师的眼眶兀自滴着鲜血,口齿张合,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坚持半晌,啪嗒一声,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定下神来,李千帆看向那十二具尸体,只见所有尸体面色铁青,垂手而立,纹丝不动。
但李千帆知道,凶手肯定是其中的一具,但具体哪一具却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