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殿图腾金纹流转,风不寒只觉天地倒悬,再睁眼时血色月光已浸透青铜巨门。血色月光浸透妖族禁地的青铜巨门时,柳天音的蛇尾已缠上风不寒的腰。她后颈妖神殿图腾灼如烙铁,赤鳞仅在手背浮现,蛇尾虚影一瞬即逝:“再动一下,本宫便绞碎你的文胆。”
风不寒垂眸瞥见壶口渗出的五行灵髓,忽地轻笑:“柳姑娘若真要杀我,三日前在冰川秘境便该动手——何苦替我挡下墨云子的九阴蚀骨钉?”
蛇尾骤然收紧。
柳天音指尖抚过焦尾琴断裂的第七弦,琴箱内孔雀图腾与风不寒心口玉玦共鸣震颤。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扎入灵台:妖神殿祭坛上,苏红袖抱着襁褓哼唱《游子吟》,祭坛下跪着浑身是血的...
“闭嘴!”她猛地甩头,蛇尾将风不寒狠狠掼在刻满妖文的石壁上,“你以为本宫不敢?”
风不寒后背撞碎的妖文簌簌剥落,露出内层暗金色的纹路。他抹去嘴角血渍,瞳中倒映着石壁上逐渐亮起的《琵琶行》残句,那是三日前柳天音逼他补全诗篇时,用琴音刻下的痕迹。
“要风某写诗直说便是。”他并指蘸血,在残句旁勾出半阙新词,“何须学凌霜华那套虚张声势?”
血珠顺着“别有幽愁暗恨生”一句滚落,焦尾琴突然自鸣。柳天音踉跄后退,赤鳞不受控地掀翻三名冲上前的妖族守卫。那些守卫落地化作灰狐,惊惶尖叫:“圣女血脉暴走了!”
风不寒趁机跃至青铜门前。门上饕餮兽首衔着的,正是《游山西村》缺失的“酒”字。他抚过腰间吞天壶,想起青玄子醉酒时的嘀咕:“苏丫头酿的杏花春,最配陆放翁的...”
“拦住他!”妖族长老厉喝如雷。那是个独眼老妪,左眼眶内生长的不是眼球,而是一株开满白花的枯树。她手中骨杖点地,万千根须破土而出,根须上缠绕低阶妖兽骸骨!
风不寒足尖轻点尸骸额头,借力翻至兽首上方。吞天壶倾泻的酒液淋在饕餮口中,醉醺醺的诗句脱口而出:“莫笑农家腊酒浑——”
咔嚓!
独眼老妪的骨杖应声折断。门内传来社鼓声声,丰年稻香混着酒气漫过禁地。柳天音怔怔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指尖,那里本该因血脉反噬腐烂见骨。
“丰年留客足鸡豚。”风不寒第二句落下时,青铜门轰然洞开。
门后是万丈深渊,唯有一条锈迹斑斑的铁索桥。桥头石碑刻着妖神泣血的手书:“非我族类,过桥者魂飞魄散!”
“此桥需妖族王血为引。”酒气掩盖唇角血渍的独眼老妪独目中白花疯长,“圣女殿下,请——”
柳天音却突然将风不寒推至桥前。她耳后孔雀翎纹灼灼生辉,说出的每个字都似在泣血:“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的人族。”
风不寒凝视桥下翻涌的混沌之气,忽然嗅到一丝杏花香。那是苏红袖最爱的熏香味道!他反手抓住柳天音手腕,在众妖惊呼声中踏桥高吟:“山重水复疑无路——”
铁索寸寸崩裂!
独眼老妪狂笑尚未出口便凝固在脸上。崩落的铁索化作青翠藤蔓,桥下混沌之气升起为云,托着二人飘向对岸。云雾散尽时,眼前赫然是座雕满《将进酒》诗句的玉台,台上残棋局边,壁画中苏红袖正与妖神对饮。
“不可能!”独眼老妪隔着深渊嘶吼,“逃生密道唯有历代大祭司...”
“因为这首《游山西村》,本就不是写给你们看的。”风不寒指尖抚过壁画题跋。那行被妖血覆盖的小楷,正是苏红袖笔迹:“吾儿若见,当归杏花村。”
柳天音突然闷哼跪地。她后颈图腾裂开血口,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妖神殿大火中,正是壁画中的苏红袖,将尚是幼蛇的她塞进《琵琶行》诗卷!
“现在明白了?”风不寒将吞天壶递到她唇边,“你追着我补全《琵琶行》,不是因为你缺诗...”
“是因为我缺魂!”柳天音抢过酒壶痛饮,任酒液混着血泪浸透襦裙。焦尾琴第七根弦自动续接,焦尾琴自鸣的正是‘弦弦掩抑声声思’的残缺段落。
独眼老妪的尖叫划破死寂:“快毁掉玉台!那是苏红袖留下的...”
迟了。
风不寒以酒为墨写就最后两句:“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诗成刹那,玉台迸发七彩霞光。壁画中苏红袖的酒杯突然倾倒,酒水化作传送阵纹路,阵眼处静静躺着一支杏花簪簪尾刻着‘苏氏妆匣第三格暗纹’,正是三日前鬼市所得”。
柳天音突然夺过发簪插入自己眉心。妖神殿图腾应声碎裂,露出底下被封印的《长恨歌》残卷——那正是她缺失的一魂二魄!
“原来我才是聘礼...”她惨笑着捏碎发簪。簪中飘出的却不是记忆,而是苏红袖临终前用血写的婚书:“愿天音儿与寒儿,永不为天道所缚。”
风不寒还未来得及开口,传送阵已轰然启动。最后一瞥中,他看见独眼老妪疯狂撕扯脸上白花,那花蕊里竟藏着墨云子的勾魂幡碎片!
血月西沉时,禁地深处传来妖神的叹息:“苏红袖,你当年以诗换走的,何止是我族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