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第七次圆缺,地宫长明灯燃尽三十二盏。风不寒掌心托着凝结霜花的拨浪鼓,鼓面\"广\"字星图突然转向东南。柳天音蛇尾扫过十八具青铜棺椁,冰鳞与棺盖《石灰吟》的符咒相击,迸出七点幽蓝磷火。
\"少主,地脉要塌了!\"李长庚的残魂突然凝实,半透明的手指穿透正在融化的石柱。三个眉心带梅印的稚童从裂缝跌落,他们腕间红绳上的炭块化作流光,在风不寒文宫内聚成半截竹节。
祠堂穹顶传来锁链拖曳声。戴着青铜獠牙面具的刑堂执事踏碎最后一块青砖,手中拘魂链缠着的婴灵突然睁眼——那瞳孔里流转的混沌纹路,竟与风不寒昨日在火髓中见过的轨迹如出一辙。
\"交出文骨,否则...\"执事袖口抖落九霄宗令牌,背面\"永泰三十三年\"的烙痕刺痛风不寒的眼。三十年前苏红袖分炭救人的冬日,正是永泰三十三年的腊月初七。
柳天音冰弦骤响,断弦如蛇信缠住坠落的稚童:\"玄弟,还要装到几时?\"她竖瞳映出执事脖颈处的蛇形胎记,那是三百年前她亲手为堂弟柳玄烙下的妖族禁制。
风不寒文宫内的竹节突然暴长。翠竹虚影穿透执事面具,露出底下枯树皮般的面孔——正是三日前在枯荣树海逃走的树妖首领!那树妖手中攥着的鎏金发簪,簪头\"苏\"字与之前见到的严丝合扣。
\"天音侄女竟认得出《画皮术》?\"树妖撕下脸皮,露出柳玄清俊的面容。他手中蛇杖点地时,祠堂四壁浮现《天妖曲》的残缺乐谱,每个音符都化作毒藤缠向柳天音七寸。
风不寒以炭条在虚空写下\"千磨万击还坚劲\",金丹中期的文气勉强凝成青竹虚影。竹叶如剑斩断毒藤时,他喉间涌上腥甜——这招\"竹石剑意\"本该元婴期才能使出。
\"知人知面?\"柳天音突然咬破舌尖,妖神血脉催动锁骨鳞片金光大盛,\"我偏要诛你妖丹!\"
鎏金发簪应声而碎,露出内部墨云子炼制的替命傀核。柳玄周身魔气逆流,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妖丹正在消融。祠堂外搬运瓦砾的老村长突然跪地,他手中捣药杵炸开,露出内部刻着\"苏\"字的剑柄。
\"三十年前苏娘子用此剑斩魔,今日该由少主...\"老村长话音未落,柳玄的蛇杖已穿透他胸膛。喷溅的鲜血在《石灰吟》诗碑上画出星图,三个稚童突然齐声高唱:\"少小离家老大回——\"
风不寒染血的左手按在诗碑裂痕处。文宫内的竹节疯狂生长,穿透柳玄伪装的皮囊。当\"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童谣最后一句落下,柳玄炸开的血肉中浮现血色符印——九霄宗后山禁地的纹路里,嵌着凌霜华的凤头钗虚影。
\"靠魔丹堆的境界,配不上竹之骨!\"风不寒踩碎柳玄遗落的刑堂令牌。碎片中射出的记忆流光里,凌霜华正将墨云子所赠骨镯套在柳玄手腕,魔气顺着妖族禁制侵入经脉。
柳天音割破指尖,妖血在冰弦上奏出变调的《渔歌子》。三百年前东海礁石上的记忆汹涌而来:苏红袖哼着曲调,将半块混沌玉玦按在她溃散的蛟丹上。玉玦缺口处的水灵髓波动,此刻正在风不寒怀中的木簪里共鸣。
\"苏姨的抓周礼在归墟深处。\"她将本命鳞片按在风不寒眉心,鳞片上浮现东海漩涡星图,\"需要妖神血与文骨共鸣...\"
祠堂地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十八具青铜棺椁竖立如剑,棺内尸傀额间的文宫烙印与木簪裂痕呼应。当风不寒以炭条刻下\"任尔东西南北风\"时,尸傀们突然朝着九霄宗方向跪拜,口中吟诵《游子吟》的句子。
戴着青铜面具的执事突然惨叫。他脸上\"弑母者死\"的炭痕活过来般蠕动,拘魂链上的婴灵化作流光没入风不寒文宫。翠竹根须暴涨三丈,穿透执事丹田拽出颗魔气森森的假丹——丹内封印着苏红袖临终场景:凌霜华的毒针刺入她颈侧时,混沌玉玦正护着怀中婴孩。
\"娘...\"风不寒捏碎假丹,指尖血在祠堂断壁题诗。血珠触及\"画虎画皮难画骨\"的\"骨\"字时,九霄宗祖祠的命灯接连炸裂。闭关中的风九霄突然呕出黑血,他丹田内镇压的蛊虫正在啃食苏红袖留下的文心封印。
柳天音蛇尾卷住即将崩塌的房梁,妖神瞳映出地脉深处的抓周匣:\"苏姨用三魂换来的不止是炭火...\"她冰弦勾出匣中褪色的拨浪鼓,鼓面羊皮浮现新字:【东海归墟第一百零八涡,娘留的水灵髓】。
三个稚童突然手拉手组成三角阵,眉心梅印射出金光。风不寒文宫内的竹节开出白花,花瓣飘落处,柳玄遗留的蛇杖寸寸龟裂。当最后一粒尘埃落定,祠堂废墟上浮现苏红袖的虚影,她指尖点在《竹石》诗末尾,整个青萝村地界响起剑鸣。
\"画人画皮难画骨。\"风不寒对着虚影躬身,炭条在最后一堵断墙上补全诗篇,\"知天知地...不知心。\"
诗成刹那,九霄宗后山禁地的结界轰然炸裂。凌霜华凤头钗上的东珠出现裂痕,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映在铜镜里的倒影,正缓缓变成苏红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