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 8 月,浓稠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陈默乘坐的夜班车缓缓驶入乌鲁木齐市。这座西北重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睡着,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与天上闪烁的繁星相互映衬。微风带着戈壁滩特有的干燥气息,轻轻拂过街道,卷起地上的落叶和沙尘。远处,天山山脉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
陈默拖着行李箱,脚步匆匆地来到火车南站。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喧闹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些早起的旅客坐在长椅上,打着哈欠,等待着列车的到来;还有些小贩推着小车,售卖着各种早点和日用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广场上空回荡。
火车站的建筑颇具民族特色,穹顶和拱门设计充满了异域风情。巨大的时钟悬挂在候车大厅的上方,指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着,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陈默走进候车大厅,里面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水、香烟和食物的味道。他来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前往石家庄的火车票。看着手中的车票,陈默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未知旅程的期待,也有对往昔回忆的忐忑。
买好车票后,陈默在车站附近的小吃摊匆忙吃了早餐。他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馕饼,一边望着周围的人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却又承载着他踏上归途的起点。吃完早餐,陈默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前往检票口。
登上火车后,陈默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随着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逐渐向后退去。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然而,随着火车离石家庄越来越近,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当火车驶入华北平原,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广袤的田野里,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远处的村庄错落有致地分布着。陈默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和林悦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们曾一起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谈论着未来的梦想;也曾在假期里,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乡间小路,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
想到这里,陈默的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起了林悦父亲的自杀,那件事如同一场噩梦,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林悦在巨大的打击下,选择和他分手,远渡重洋去了澳大利亚。从那以后,他们便断了联系,曾经美好的爱情,也如泡沫般破碎。
陈默的眼神变得呆滞,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他试图压抑内心的痛苦,可那些回忆却如影随形,让他无法自拔。
终于,火车抵达了石家庄。陈默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熟悉的街道、建筑,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直奔师范大学。
来到师范大学,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离别的气息。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拍照留念,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陈默望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却五味杂陈。他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宿舍楼下。
“陈默!”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传来。陈默转过头,看到了舍友董庆书。董庆书身材高大壮实,像座小山似的,黝黑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腔:“哎呀妈呀!这不是陈默嘛!可老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寻思啥时候能碰上呢,赶巧今儿在这儿撞上了!毕业手续还没整呢?”
“庆书,好久不见!” 陈默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我也是刚到,正准备去办手续。”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一起前往食堂吃饭。食堂里熙熙攘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打饭窗口前,学生们排着队,时不时传来几句嬉笑打闹声。
在吃饭的过程中,董庆书瞅见陈默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对劲儿,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咋回事儿啊陈默?瞅你这蔫头巴脑的,跟霜打了似的,心里指定憋啥事儿呢,跟哥唠唠。”
陈默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林悦父亲的自杀,以及林悦和他分手去了澳大利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董庆书。董庆书听着,原本舒展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嘴巴张得老大:“哎呀妈呀!咋整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呢!太闹挺了!林悦那丫头多好啊,你俩原先在一块儿,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太可惜了。”
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命运弄人。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说着,陈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吃完饭,两人一起来到校办公室办理毕业手续。手续办理完毕后,陈默回到宿舍。宿舍里空荡荡的,曾经热闹的场景已不复存在。陈默坐在床边,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对林悦的思念如滔滔江水般袭来。
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陈默眼前浮现出与林悦在宿舍共度的时光,她的盈盈笑语、脉脉眼神,以及那些温柔的瞬间。陈默眼眶泛红,泪水悄然滑落,他双手抱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压抑许久的情绪决堤而出,哭得肝肠寸断 。
董庆书站在一旁,看着陈默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陈默,别太憋屈了。过去的就拉倒吧,日子还得往前过。”
陈默抬起头,看着董庆书,声音哽咽:“我知道,可我就是忘不了她。那些回忆,就像刻在我心里一样,怎么也抹不掉。”
董庆书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懂你这心情,可时间这玩意儿老厉害了,啥疤都能给你抹平喽。保不齐哪天,你俩在大街上就碰上了。”
陈默轻轻颔首,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泪,低声喃喃:“但愿如此。”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窗棂,悄然倾洒在陈旧的宿舍内,为整个空间披上一层温暖的金黄薄纱。陈默静静地伫立窗前,目光穿越那片被晚霞晕染的天空,心中轻声呢喃:“林悦,远在澳大利亚的你,一切安好吗?” 这个充满离别愁绪的季节,陈默带着对往昔岁月的眷恋、对未来征途的迷茫,决然地告别了师范大学,也彻底告别了那段曾刻骨铭心、如今却只能深藏心底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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