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十月的晚风裹着砂砾,在烧鸡公店装修工地盘旋。陈默站在脚手架上,激光水平仪的红光在暮色里切割着墙面,他扯着嗓子对下方喊道:“张师傅,东南角的线管再加固两道卡扣,明早甲方要验收!” 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随着动作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默哥!” 赵修伟的声音从工地大门传来。陈默低头望去,只见小赵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筐里还晃荡着两袋水泥钉,“花园度假村那边的吊顶龙骨验收完了,我过来搭把手!” 他跨下车时,车链条发出 “咔嗒” 的卡顿声。
工头老周叼着烟从材料堆里钻出来,安全帽檐压得极低,露出两道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好,今晚收工我做东,路口那家大盘鸡新上了羊蹄子,咱们整两盅!” 他的工装袖口沾满石膏粉,指甲缝里嵌着凝固的水泥块。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工地亮起碘钨灯。陈默摘下满是汗渍的手套,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车建筑垃圾推出去。街角餐馆的霓虹灯牌 “兄弟大排档” 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塑料门帘被风吹得噼啪作响。老周已经在角落支起圆桌,拍开三瓶乌苏啤酒,泡沫顺着瓶口溢出来,在油腻的桌面上蜿蜒成小溪。
“来,先整一个!” 老周仰脖灌下半瓶,喉结剧烈滚动,“这烧鸡公的后厨排水,明天必须得……” 话没说完,陈默的按键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混着邻桌划拳声。他瞥了眼屏幕,是牛萍发来的短信,皱着眉头按灭屏幕。
赵修伟夹起一块羊蹄,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默哥,牛姐最近……”
“喝酒!” 陈默猛地举起酒瓶,瓶口与两人的酒瓶相撞发出脆响,泡沫溅在他沾着白灰的袖口。他仰头喝酒时,余光瞥见工地大门外晃过两个身影,其中一人踢翻路边的塑料桶,哐当声在寂静的街道格外刺耳。
夜里十点,陈默晃着空酒瓶走出餐馆。凉风一吹,酒意上涌,他扶着工地大门的铁栏杆,看着工人们在碘钨灯下搬运轻钢龙骨。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两个踉跄的身影从拐角晃出来,其中高个男人穿着褪色的皮夹克,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在路灯下泛着廉价的光泽;矮个男人叼着烟,迷彩裤膝盖处破了两个洞,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裤。
“看啥看!” 高个男人突然冲过来,肩膀狠狠撞在陈默胸口。陈默踉跄后退半步,酒气瞬间上头:“走路不长眼?”
矮个男人歪着头吐出烟圈,火星溅在陈默鞋面上:“哟呵,工地佬脾气不小?” 他伸手去推陈默安全帽,却被一把拍开。
陈默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别找事。”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精味,混杂着廉价香水和烟味。
“老子就找事了怎么着!” 高个男人突然挥拳,陈默偏头躲过,拳头擦着脸颊飞过。餐馆里传来塑料凳倒地的声响,赵修伟举着圆凳冲出来,工装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后腰别着的扳手;老周抄起酒瓶,玻璃碴在灯光下寒光闪烁。
两个醉汉见状反而更嚣张,高个男人从后腰抽出弹簧刀,刀刃弹出的 “咔嗒” 声让空气瞬间凝固。陈默伸手拦住赵修伟,低声说:“别冲动,报警!”
“报警?哈哈哈哈!” 矮个男人突然从裤兜掏出个黑皮夹,甩出一本红色证件,“睁开狗眼看看!” 警官证在路灯下泛着暗红色的光,照片上的人脸与眼前醉汉相差甚远。
赵修伟的圆凳停在半空,老周举着酒瓶的手微微发抖。陈默盯着那本皱巴巴的警官证,心跳如擂鼓。当年的乌鲁木齐,街头时常流传着 “穿官衣的比混混还狠” 的传言,派出所门口总停着挂警牌的 212 吉普,后备箱里塞满钢管和橡胶棍。
“知道华凌这块是谁罩的吗?” 高个男人将弹簧刀抵住陈默下巴,酒气喷在他脸上,“小子,明天就叫你这工地……”
刺耳的汽车鸣笛声突然划破夜空。一辆军绿色 212 吉普急刹在路边,车门打开时扬起一阵尘土。矮个男人踹了陈默一脚:“给老子等着!” 两人跌跌撞撞钻进车里,车尾扬起的烟尘中,陈默瞥见车牌被泥巴糊住,只露出 “警” 字的边角。
赵修伟气得将圆凳砸在地上,木屑飞溅:“这他妈什么玩意!” 老周抹了把额头的汗,酒瓶在掌心留下湿漉漉的印子:“默哥,要不去派出所……”
陈默望着远去的 212,喉咙发紧。夜风卷起地上的传单,刮过他沾满酒渍的裤腿。远处传来夜市的喧闹声,与工地碘钨灯的电流声交织在一起。他摸出兜里的按键手机,手指在按键上颤抖着,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白鹤的电话。
“白总……” 陈默声音沙哑,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他们口气,像是南湖派出所的,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白鹤冷静的声音传来:“陈默,别慌。我在水磨沟区公安那边有些交情,你们先回住处,别轻举妄动。”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我这就联系南湖派出所,让他们安排人在工地周围埋伏,看这些人还敢不敢来!”
挂了电话,陈默长舒一口气,却依然心有余悸。在白鹤的安排下,当晚十一点多,南湖派出所的警员们便悄悄埋伏在了工地周围。陈默、赵修伟和老周守在工地旁的临时板房里,三人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板房外,月光洒在地上,泛着清冷的光,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更添几分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默紧握着按键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远处传来的周边汽车轰鸣声,没有任何异常。赵修伟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默哥,他们不会真不敢来了吧?”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隐隐不安。他知道,这场风波或许只是暂时平息,那些人既然放了狠话,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日子,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