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我若要怪罪你,你觉得你还能好端端在这儿与我说话?”
叶倾舒:“叩谢郎君大恩。”
起来时,她的膝盖发软,她扶着自己的膝盖,起来得有几分磨蹭。
宋枭瞧出了她的不妥,下意识抬了腰要起身去扶,但又有所顾忌地坐了回去。
而在叶倾舒眼里,宋枭似是不耐烦地变了变姿势,她不再耽搁,连忙起来。
叶倾舒站定好久,宋枭都只坐着,屋里安静得似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打破这股异样的沉默,宋枭无端问起了九连环。
“叶小娘子孜孜不倦解了许久,可解出来了?”
叶倾舒:“我愚笨,并未解出来。”
宋枭语调随意:“不过是个取乐的玩意儿。”
他那日见她垂泪,特地叫人打了这把九连环,想叫她开心。
叶倾舒蜷了蜷衣袖下的手指:“…是。”
后暗自思索,宋枭这话是否有深意。
“书房。”宋枭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你日后要进,便进罢。”
叶倾舒再应:“是。”
进一次便是这样的处境,她哪里还敢再进,日后只当是禁地。
宋枭在书房歇下了,烟箓几人才敢进屋来到叶倾舒面前。
烟箓上下打量着她:“小娘子,你没事吧?”
叶倾舒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有点儿麻疼。”
烟箓几人面色莫名,莫不是郎君罚小娘子跪了?
早膳,宋枭要在这儿用。
叶倾舒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浅笑,好像因祸得福了。
可叶倾舒梳妆出来时,只见到宋枭向院外等着的人走去的背影。
是雪信。
叶倾舒缓缓走到门边,仔细打量着院外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人。
雪信余光一扫,看到了叶倾舒,她温笑道:“郎君,束带似是有些歪了,奴替郎君正一正。”
宋枭脸上浅浅蹙眉,但安安静静地由着雪信替他整理。
一点儿也不像她碰到宋枭时,叶倾舒在屋里看到宋枭在雪信面前,像一只凶猛的野兽被抚平了毛发,心里有了衡量。
不经意,她与雪信对上目光。
雪信只很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并不放在眼里的玩物。
叶倾舒的胸口隐晦地起伏了一下。
雪信小声道:“郎君,奴有要事与你说。”
宋枭随着雪信走了,并未用早膳,叶倾舒自己落了座。
从严嬷嬷那儿,叶倾舒知道了宋枭的喜好,经书房和今早一事,叶倾舒觉得自己大致摸清了宋枭的脾性。
她该试一试了,在茶桌上跳银铃舞的那一夜,是她离宋枭‘最近’的一次。
“嬷嬷,今夜可否请官人来,我习的舞,想让官人过过目。”
枢密院。
宋枭正襟坐于案前,一脸肃色地处理着要务,可没一会儿,他提着笔不动了。
毫尖上的墨水在纸上迅速滚开,并透过了背面。
旁边立着的两位侍者也不敢提醒他,只待他自己发觉。
宋枭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嬷嬷与他说的话。
一想到她在等着自己回去,他胸腔里的喜悦和期待几乎要冲出来了。
也不知她这会儿在做什么,他恨不得叫时辰走快一些,快一些到晚上。
直到那纸不能用,宋枭才猛然回了神,随后,颇有几分恼怒地扯了那纸,揉了扔到了一处。
不过是跳支舞而已,他用得着心神乱成这样么。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控制不住地晕黑了一张纸,完全静不下来的他,干脆搁了笔出去走了走。
徒留两个侍者默默去捡满地的晕了墨水的纸团。
“你说,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值得宋枢密如此苦恼。”
“我哪知道啊,最近也没听闻有什么难处理的要事儿啊。”
宋枭在枢密院四处走动,吓得整个枢密院的人战战兢兢的。
“他怎么不待在他的主事院里办事,跑到了这儿来了。”
“你小点儿声,不想要脑袋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他笑了,他今日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我也看到了,他是不是又盯上谁了?”
几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不管是谁,能被这个瘟神盯上,真是太惨了。
叶倾舒没想到宋枭会答应得如此轻快,他真那么喜欢看自己跳舞?
京都里舞姬多如过江之鲫,一些高官显贵的家中更是豢养了一大群。
自己的舞技并不算十分出色,宋枭若是喜欢看人跳舞,自有人排着队要跳于他看。
他何必只单单要自己跳给他看呢?
稍一思索,叶倾舒明白了,宋枭应不是喜欢看她跳舞。
而是喜欢看曾经的叶贵女沦落为供人取乐的舞姬的快感。
叶倾舒眸色坚定,既如此,她要抓住今晚的机会。
在两人天差地别的心思下,夜色悄然而至。
宋枭早早就从枢密院离开了,十分的着急,一点儿也迟不得。
枢密院的众人面面相觑。
最重要的是,宋枭早退也不去哪里,而是一头猛地扎回了自己的府邸。
要是去寻欢作乐,大家还能理解,可偏偏不是。
若是他们能问,高低要问上一句,府里到底有谁啊,这又是迟到又是早退的。
宋枭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吩咐了人,谁也不许来打扰。
雪信差人去打听,什么也打听不到,之后便听到宋枭去了栖月馆,她气得银牙差点儿咬碎了。
叶倾舒并未等太久,见到宋枭那一刻,她不觉怔了怔。
宋枭今夜格外的容光焕发。
看着面前叶小娘子几人的眼色,侍卫独自淡定。
主子回来后可是特意收拾了自己一番,跟去教坊买下叶小娘子那一夜一样。
看来叶小娘子在主子心里当真不太一样。
他跟在主子身边挺久了,从未见过主子为了谁会特意收拾,还要在衣物上用了香。
去教坊那时,他还不理解,尤其是主子还要带上薄披,还要专程给薄披用上一样的香。
现在他有点儿懂了,可他做侍卫的,嘴必须要严实,这些事情大概要一辈子憋在肚子里了。
宋枭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人。
叶倾舒意会,对着他行了一礼后,没有多加磨蹭。
纵使没有伴曲儿,她的舞也并未叫人觉得乏味。
叶倾舒在他眼前,为他一个人起舞,宋枭专注地凝视着她,舍不得移开一分一毫。